() 离开寒江台，在野外行了一日，季青霄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更糟。
昨日子时一过，话本的终末就成了，主人公将在三日后，死在野外，饿死，大凶。
这片林子在寒江台瀑布外围，为避免入侵者，设下了迷阵，这难不倒季青霄，问题是为了断闯入者的补给，此处连飞鸟野兔，野菜树果都没有。
更令人崩溃的是，林断水离开时，储物袋里除了几罐活血化瘀的药，几张颜色黯淡的面纱，什么干粮、钱财统统没有！
季青霄第三次把脑袋从储物袋里拔丨出丨来，确认没漏找任何角落，愁得头都快疼裂了，倒是林断水一脸悠闲，又挂在他肩头，肚子咕噜噜鸣得震耳欲聋，也不以为意。
季青霄拖着他，往迷阵出口走，徒步要出去，至少还要五日，他带着挂件，速度更慢，约莫要七日，算上昨日，整整八日不进食，就算是壮汉也得去掉半条命，更何况是病弱的林断水。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这躯壳同样弱得很，季青霄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浪费，低低地说。
林断水把腰带一头攥在手上，在季青霄胸前把玩着：“那又如何？”死了倒是能结束这一世，更快回去，更快逮住这家伙的真身。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季青霄按住乱动的手。
林断水反扣住他，在沉默中走了半刻钟，忽然道：“你是谁？”
“我是莫忧，你是不是饿糊涂了？”季青霄没有回头，否则他就会看到林断水的眼中，映照的侧脸有些虚，只那星眸清澈无比。
林断水没得到答案，却也没追问：“你要我活着？”
季青霄：“那是自然。”
林断水又问：“为什么？”
季青霄被问懵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即使萍水相逢，正常人在危难中，也会希望身边的人好好活着，更何况林断水和他的关系还极为密切。
“你是我相公，我当然要你活着。”季青霄回答。
林断水问的，是他为何刻意下界，让身为凡人的他活下来，这答案答非所问，不过“相公”两个字，还是取悦了他。
就当满足小娇妻这个愿望。
林断水脚步一顿，在季青霄疑问的目光中，站直了身子，身体虽然弱，不过稍微使些灵力赶路不是大问题。
“那我先活着。”林断水嘴角微微一勾，横抱起季青霄，可惜腿有些发软，为了稳当些，只能把人背到身后，灵力灌注脚下，发足往迷阵出口奔去。
-
两日后，顺利离开迷阵，季青霄与林断水到达最近的一处小镇。
在被路人连番围观，林断水眼看就要出手掀人之际，季青霄急惶惶把人拽到一处小巷子，指着腰带道：“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林断水盯着细腰，不想放人，但这样系着，反而惹来更多视线打量小娇妻。
沉默半晌，他还是解除了腰带上的禁制：“不许离开我三步之外。”
“放心，我绝不离开你。”季青霄牵起他的手。
林断水：“更不许拈花惹草。”
季青霄无言以对，他也不想要这张碍事的脸：“该带件斗篷出来的。”光遮半张脸，却还露着上半张俏脸，穿着身显身材婀娜的衣裙，还是会惹不少人侧目。
林断水：“买。”
说到这里，季青霄更是一肚子气，把他腰间的储物袋解了下来，抓着林断水的双手打开，把他整个脑袋都罩了进去：“银两呢？”
林断水抓下储物袋，难得脸上显出几分吃瘪的憋屈。他每次历轮回劫，都只短短二十载，不管命运多惨，出身一定非富即贵，不是无需为银两烦恼，就是有了银两也解不了困，竟一时忘了要带钱。
季青霄失笑，理了理被储物袋罩乱的头发：“不是还有几罐药么。”
迷阵中的两日，季青霄伏在林断水肩头，除了在他面露暴躁之色时，开口顺顺毛外，什么都不用干，便思考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已有了打算。
离开寒江台前，季青霄一时心急，只顾着拦人，待平静下来，回想了之前的日子，想起一个细节——给林断水看病的医师，都是来自各大宗门。
大宗门看不起散修，根本不会请没有宗门归属的医师，然而以季青霄的经验，绝世高手往往不屑依附宗门，说不定在外界，能找到更出色的医师，解去林断水的毒。
化瘀药虽出自寒江台，却也不算是稀罕之物，当不了许多钱，林断水还非要留两罐，拿到钱财后，他又第一时间去买了件头蓬，更是没剩下多少。季青霄本想看看，能不能寻份零工，然而小镇差事不多，净是些搬运建造之类的体力活，他和林断水的身子都不适合，只能作罢。
为了省钱，趁天未黑，两人在镇外采了些野菜充饥，寻了一处无人居住的破屋暂时落脚。
探访了两日，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林断水成日食不果腹，人更清瘦了，季青霄也好不了多少，颧骨都突了一圈，倒衬得那双星眸更深邃。
林断水掀开季青霄的兜帽，拉下暗色面纱，揉了揉没多少肉的脸颊，忽然道：“明日，去伏魔城。”
他并不在意凡间的一切，可季青霄为了他操劳至此，林断水只能顺着娇妻的心意，在意一下了。
季青霄回顾莫忧的记忆，他正是在伏魔城的黑市中被人贩卖，而伏魔城则是此方小世界中，最繁华的城市，自然也聚集了不少出色的散修。
伏魔城距离此处十分遥远，即使御剑也需足足两日，林断水的身子根本撑不到，季青霄盘算再三，数着银两，讨价还价之下，勉强买了匹瘦马。
季青霄观察过，这马虽瘦，倒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肠胃有些不佳，他一路拣常见的草药，配合野草，喂马儿吃了几日，终于把马养壮实，驮着两人奔驰不再腿抖。
然而，马肥了，人却病了。
这段日子天候不佳，一会刮风，一会下雨，两人淋了几日，发起了风寒，却都一声不吭强撑着，在休息时服些季青霄采来的药草。
赶了半个月路，到伏魔城时，季青霄烧得头昏脑涨，看东西都有重影，林断水更糟糕，伏在马背上昏着，鼻前呼出的气烫得骇人。
前几日，话本上的终末就成了主人公风寒至死。
季青霄急得不得了，刚进城，就把马当了，艰难地背起林断水，在路人的指引下，找了间药铺，写药单配了药。
药铺老板元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女性中庸，看两人病得不轻，便腾了张小木塌，让人躺着，替他们煎药。
一副药下去，季青霄清醒不少，林断水烧也褪了些，只是体质本就不好，又病了这些天，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季青霄替他探过脉，确认没有大碍，稍稍缓了口气。
因担心林断水的病情，给他配的药中，用了几味昂贵的续命固本药，一下子就花空了钱袋，他的病体不能餐风露宿，季青霄只得厚着脸皮，请求元娘收留，承诺过几日赚了钱，便会补上留宿费用。
元娘笑着摆摆手：“不打紧，谁出门在外都有困难的时候。再说这床塌本就是给病人用的，不过医师走了，没人看病，才闲置了。”
季青霄双眼一亮：“那你还需不需要医师？”
“现下有本事的医师，都自立门户了，太难请人，就算肯来坐诊，工钱也贵得不得了，找半吊子的，又怕给人看坏了。”元娘摇摇头，“我还是专心卖药吧。”
季青霄指着方才自己写的药单：“我懂医术，能坐诊，不需要工钱，包我们吃住就成。”
“看病可不是容易事，万一出了岔子，是要害人命的。”元娘狐疑地打量季青霄，“一副药单也不能证明你的医术，而且，你是个地坤吧？”
阴阳之相，只有通过脉象才能确定，不过外观也有所体现，男性地坤往往生得偏柔美，而女性天乾则十分英气，莫忧这张脸若是打扮一番，说是女子都不会有人疑，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是地坤。
其实若当年，莫忧未落入黑市之手，仍保持中庸之身，轮廓会随着成长变得硬朗，身形也不会如此娇小。
地坤不能修行，又体弱，还会惹来修士抢夺的争端，没有谁想摊上麻烦，自然没人愿意聘用地坤。
“这不是问题，隔块帷布挡住，就说我曾遭遇意外，毁了容貌，不想吓到病人就是。”季青霄胸有成竹道，“只要医术高，病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可你的医术……”元娘不敢马虎。
“你放心。”季青霄说着按住元娘手腕，片刻后说，“你这几日是不是嘴常发苦，早晨醒来视线模糊，有时还眼干耳鸣？”
元娘又喜又惊：“还真都说对了，我该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不算是病，该是你这段日子，太过忙碌，睡得短了些。龙胆、柴胡、黄芩……”季青霄边说，边写了一张方子，“照这方子，服三日就好，记得忌辛辣。你如果时常这样，平日里可喝些菊花茶、绿豆汤。”
元娘收下药方：“这样，我先收留你们三日。若这药有效，我便聘你，包你们吃住，给你五成的诊金做工钱。”
季青霄的药自然有效，不到两日，元娘的症状就消了大半，提前履行承诺，给季青霄搭了看诊的柜台，还在窗口挂上名医看诊的招牌。
谁知季青霄坐诊第一日，元娘的铺子就被砸了，砸铺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断水。
昨日子时一过，话本的终末就成了，主人公将在三日后，死在野外，饿死，大凶。
这片林子在寒江台瀑布外围，为避免入侵者，设下了迷阵，这难不倒季青霄，问题是为了断闯入者的补给，此处连飞鸟野兔，野菜树果都没有。
更令人崩溃的是，林断水离开时，储物袋里除了几罐活血化瘀的药，几张颜色黯淡的面纱，什么干粮、钱财统统没有！
季青霄第三次把脑袋从储物袋里拔丨出丨来，确认没漏找任何角落，愁得头都快疼裂了，倒是林断水一脸悠闲，又挂在他肩头，肚子咕噜噜鸣得震耳欲聋，也不以为意。
季青霄拖着他，往迷阵出口走，徒步要出去，至少还要五日，他带着挂件，速度更慢，约莫要七日，算上昨日，整整八日不进食，就算是壮汉也得去掉半条命，更何况是病弱的林断水。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这躯壳同样弱得很，季青霄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浪费，低低地说。
林断水把腰带一头攥在手上，在季青霄胸前把玩着：“那又如何？”死了倒是能结束这一世，更快回去，更快逮住这家伙的真身。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季青霄按住乱动的手。
林断水反扣住他，在沉默中走了半刻钟，忽然道：“你是谁？”
“我是莫忧，你是不是饿糊涂了？”季青霄没有回头，否则他就会看到林断水的眼中，映照的侧脸有些虚，只那星眸清澈无比。
林断水没得到答案，却也没追问：“你要我活着？”
季青霄：“那是自然。”
林断水又问：“为什么？”
季青霄被问懵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即使萍水相逢，正常人在危难中，也会希望身边的人好好活着，更何况林断水和他的关系还极为密切。
“你是我相公，我当然要你活着。”季青霄回答。
林断水问的，是他为何刻意下界，让身为凡人的他活下来，这答案答非所问，不过“相公”两个字，还是取悦了他。
就当满足小娇妻这个愿望。
林断水脚步一顿，在季青霄疑问的目光中，站直了身子，身体虽然弱，不过稍微使些灵力赶路不是大问题。
“那我先活着。”林断水嘴角微微一勾，横抱起季青霄，可惜腿有些发软，为了稳当些，只能把人背到身后，灵力灌注脚下，发足往迷阵出口奔去。
-
两日后，顺利离开迷阵，季青霄与林断水到达最近的一处小镇。
在被路人连番围观，林断水眼看就要出手掀人之际，季青霄急惶惶把人拽到一处小巷子，指着腰带道：“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林断水盯着细腰，不想放人，但这样系着，反而惹来更多视线打量小娇妻。
沉默半晌，他还是解除了腰带上的禁制：“不许离开我三步之外。”
“放心，我绝不离开你。”季青霄牵起他的手。
林断水：“更不许拈花惹草。”
季青霄无言以对，他也不想要这张碍事的脸：“该带件斗篷出来的。”光遮半张脸，却还露着上半张俏脸，穿着身显身材婀娜的衣裙，还是会惹不少人侧目。
林断水：“买。”
说到这里，季青霄更是一肚子气，把他腰间的储物袋解了下来，抓着林断水的双手打开，把他整个脑袋都罩了进去：“银两呢？”
林断水抓下储物袋，难得脸上显出几分吃瘪的憋屈。他每次历轮回劫，都只短短二十载，不管命运多惨，出身一定非富即贵，不是无需为银两烦恼，就是有了银两也解不了困，竟一时忘了要带钱。
季青霄失笑，理了理被储物袋罩乱的头发：“不是还有几罐药么。”
迷阵中的两日，季青霄伏在林断水肩头，除了在他面露暴躁之色时，开口顺顺毛外，什么都不用干，便思考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已有了打算。
离开寒江台前，季青霄一时心急，只顾着拦人，待平静下来，回想了之前的日子，想起一个细节——给林断水看病的医师，都是来自各大宗门。
大宗门看不起散修，根本不会请没有宗门归属的医师，然而以季青霄的经验，绝世高手往往不屑依附宗门，说不定在外界，能找到更出色的医师，解去林断水的毒。
化瘀药虽出自寒江台，却也不算是稀罕之物，当不了许多钱，林断水还非要留两罐，拿到钱财后，他又第一时间去买了件头蓬，更是没剩下多少。季青霄本想看看，能不能寻份零工，然而小镇差事不多，净是些搬运建造之类的体力活，他和林断水的身子都不适合，只能作罢。
为了省钱，趁天未黑，两人在镇外采了些野菜充饥，寻了一处无人居住的破屋暂时落脚。
探访了两日，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林断水成日食不果腹，人更清瘦了，季青霄也好不了多少，颧骨都突了一圈，倒衬得那双星眸更深邃。
林断水掀开季青霄的兜帽，拉下暗色面纱，揉了揉没多少肉的脸颊，忽然道：“明日，去伏魔城。”
他并不在意凡间的一切，可季青霄为了他操劳至此，林断水只能顺着娇妻的心意，在意一下了。
季青霄回顾莫忧的记忆，他正是在伏魔城的黑市中被人贩卖，而伏魔城则是此方小世界中，最繁华的城市，自然也聚集了不少出色的散修。
伏魔城距离此处十分遥远，即使御剑也需足足两日，林断水的身子根本撑不到，季青霄盘算再三，数着银两，讨价还价之下，勉强买了匹瘦马。
季青霄观察过，这马虽瘦，倒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肠胃有些不佳，他一路拣常见的草药，配合野草，喂马儿吃了几日，终于把马养壮实，驮着两人奔驰不再腿抖。
然而，马肥了，人却病了。
这段日子天候不佳，一会刮风，一会下雨，两人淋了几日，发起了风寒，却都一声不吭强撑着，在休息时服些季青霄采来的药草。
赶了半个月路，到伏魔城时，季青霄烧得头昏脑涨，看东西都有重影，林断水更糟糕，伏在马背上昏着，鼻前呼出的气烫得骇人。
前几日，话本上的终末就成了主人公风寒至死。
季青霄急得不得了，刚进城，就把马当了，艰难地背起林断水，在路人的指引下，找了间药铺，写药单配了药。
药铺老板元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女性中庸，看两人病得不轻，便腾了张小木塌，让人躺着，替他们煎药。
一副药下去，季青霄清醒不少，林断水烧也褪了些，只是体质本就不好，又病了这些天，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季青霄替他探过脉，确认没有大碍，稍稍缓了口气。
因担心林断水的病情，给他配的药中，用了几味昂贵的续命固本药，一下子就花空了钱袋，他的病体不能餐风露宿，季青霄只得厚着脸皮，请求元娘收留，承诺过几日赚了钱，便会补上留宿费用。
元娘笑着摆摆手：“不打紧，谁出门在外都有困难的时候。再说这床塌本就是给病人用的，不过医师走了，没人看病，才闲置了。”
季青霄双眼一亮：“那你还需不需要医师？”
“现下有本事的医师，都自立门户了，太难请人，就算肯来坐诊，工钱也贵得不得了，找半吊子的，又怕给人看坏了。”元娘摇摇头，“我还是专心卖药吧。”
季青霄指着方才自己写的药单：“我懂医术，能坐诊，不需要工钱，包我们吃住就成。”
“看病可不是容易事，万一出了岔子，是要害人命的。”元娘狐疑地打量季青霄，“一副药单也不能证明你的医术，而且，你是个地坤吧？”
阴阳之相，只有通过脉象才能确定，不过外观也有所体现，男性地坤往往生得偏柔美，而女性天乾则十分英气，莫忧这张脸若是打扮一番，说是女子都不会有人疑，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是地坤。
其实若当年，莫忧未落入黑市之手，仍保持中庸之身，轮廓会随着成长变得硬朗，身形也不会如此娇小。
地坤不能修行，又体弱，还会惹来修士抢夺的争端，没有谁想摊上麻烦，自然没人愿意聘用地坤。
“这不是问题，隔块帷布挡住，就说我曾遭遇意外，毁了容貌，不想吓到病人就是。”季青霄胸有成竹道，“只要医术高，病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可你的医术……”元娘不敢马虎。
“你放心。”季青霄说着按住元娘手腕，片刻后说，“你这几日是不是嘴常发苦，早晨醒来视线模糊，有时还眼干耳鸣？”
元娘又喜又惊：“还真都说对了，我该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不算是病，该是你这段日子，太过忙碌，睡得短了些。龙胆、柴胡、黄芩……”季青霄边说，边写了一张方子，“照这方子，服三日就好，记得忌辛辣。你如果时常这样，平日里可喝些菊花茶、绿豆汤。”
元娘收下药方：“这样，我先收留你们三日。若这药有效，我便聘你，包你们吃住，给你五成的诊金做工钱。”
季青霄的药自然有效，不到两日，元娘的症状就消了大半，提前履行承诺，给季青霄搭了看诊的柜台，还在窗口挂上名医看诊的招牌。
谁知季青霄坐诊第一日，元娘的铺子就被砸了，砸铺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