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强人的脚步不断地向自己逼近,翟秋来边擦去嘴角的余渍边慌忙往后退去,突然他面色一喜,急伸出一臂指着巨石所在的方向,邀功道:“两位大哥有所不知,其实我还有个朋友在上边没敢下来,她可比这位面相愁苦的姑娘漂亮多了,真的!不仅人漂亮,脾气还很温柔,关键是没生过孩子,年轻有活力...我可不敢骗两位大哥,不信你们可以上去查看...”

    两个大汉果真停下了脚步,不过并不是因为翟秋来所说的话,而是他身后突兀出现的黑衣女子!

    翟秋来感到扬着的手臂一阵吃痛,扭头一看,发现一脸寒霜的莫莲儿,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登时将手臂处的痛楚抛到脑后,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喜悦道:“莲儿姑娘,你能跑下来真是好了!”

    莫莲儿白了一眼:“有多好?”

    想到那对母子可以免去一灾,关键是自己可以不用侍奉那个性取向有极大问体的妖冶男子,翟秋来自是十分愉悦,可当下也不是他溜须拍马的时刻,便讪讪地笑道:“总之,很好...”

    那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年轻头领脸色突然大变,露出一副手下啰啰从未见过的如临大敌的神情。

    只见莫莲儿缓缓迈着步伐,肆无忌惮地朝内走去,语气冰冷至极:“身为修武道者,不守誓言,残杀无辜!今日我便替苏王执法,为武道清奸!”

    字字铿锵如利剑!

    那年轻的头领似是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惊恐地尖叫着:“快!快!快杀了这个女人!”

    而他自己却极速地往后掠去。

    听到老大的惊喊后,那两个本欲活捉翟秋来的歹人,登时执刀向莫莲儿扑来。

    莫莲儿身负的长剑,第一次在翟秋来面前露出真容,伴着一声清脆的铮鸣,熠熠夺目的剑身顿时多了一层青色的光华流转。

    那两个歹人还未冲到莫莲儿跟前,甚至没有看清这个容颜极美的女子如何出剑,只感到臂处一凉,握刀的手臂便直直坠地,撕裂的疼痛这才传来,登时蜷缩在地上,不住地凄吼哀嚎。

    那年轻头领逃得快,莫莲儿追得更快!

    九转星剑直接跳至六转,寂静的林中登时风声大作,那两个纠缠打斗的身影,在众人看来只觉眼花缭乱,刀击剑鸣声不绝于耳。

    少倾,风声渐停,击声渐去,两道身影皆站立不动。

    只见那年轻的歹人头领手捂心口,颈间的一道红线极是醒目!  猩红的鲜血

    不断自红线处冒出,睁得浑圆的双目尽是骇色,嘴巴微张,喉头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终究力有不逮,身躯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而站立在旁的莫莲儿,举手投足间杀了一人,于她而言好似吃饭走路那般自然,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看到身手深不可测、诡计层出不穷的老大,就这样被一个秀气婉约的女子一剑毙命,众匪在深深的震撼后,便剩下浓浓的惊骇。

    离得稍远的几个歹人皆被震慑当场,静止的身子犹如生根的树桩,纹丝不敢动,连断去臂膀的两个大汉也都停下了哀嚎,唯恐一个小小的异动,便被莫莲儿这个夺命阎罗一剑了结了。

    莫莲儿将手中长剑一横,剑刃上的血迹犹如水滴滑落荷叶,滴滴落到土中,剑身光洁如初。

    手腕一扬,利剑重归鞘中,见她朱唇微启,口中迸出一语:“再行不义之事,必遭重遣!滚!”

    莫莲儿的这句震慑的话语,落到众匪耳中,不亚于仙语伦音,顾不得磕头拜谢,当下忙撒开腿朝林中跑去。

    除了逃走的歹人和躺在地上的死人,场中只剩下了那对突遭不幸的母子。

    听到那个年轻的夫人轻声哼着儿谣,翟秋来一阵诧异,难不成这对母子对生死看得如此之开?

    当下便迈开腿朝那对母子所在的位置走去,可当他看见那个孩童背上那个突兀的剑柄时,轻松的神态渐渐凝重,轻快的步伐即时放缓,每迈出一步只觉得沉重无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到那个妇人跟前,艰难地张开口:“姑娘...那些坏人被我们赶跑了..你...”

    那年纪不大的妇人这才停了轻吟,抬头直视着翟秋来,目光如水平淡,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敢问这位侠士在上方驻观了多久了?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

    “啊!”听到妇人的这个犀利问题,翟秋来顿时显得局促不安,“呃...这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来。

    那妇人并未追问,见她轻轻放下孩童的尸体,缓缓起身,双手交叠在腰间,微微欠身,似是一个祈万福的礼数,声音出奇的温柔:“先谢过少侠救小女子于虎狼之口,让奴家免遭强人羞辱。真不知如何报答少侠的救命之恩,奴家身无分文,唯有这副皮囊还算拿得出手,若少侠不嫌弃,就让奴家侍奉少侠一番可好...”

    这番看似鸣谢的话语,在翟秋来听来却有种说不明的讽刺意味,尤其是看到这妇人的孩子已被强人杀死后,心中更是愧疚不已。当下见这妇人正斥带解衣,翟秋来猛然一惊,欲出

    言制止,可劝阻的话还未出口,却见那个妇人从衣衫中抽出一柄不逾尺长的匕首,直直地向翟秋来捅来。

    翟秋来哪里能想到这看似柔软的妇人会突然对自己拔刀相向,本就毫无打斗经验的他,登时吓得呆立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匕首朝自己胸口刺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莫莲儿纤手一扬,一个类似石子的硬物破空而来,听得一声“叮”的清鸣,那妇人手中匕首应声而落。

    此时的妇人才像一个痛失爱子该有的神态,见她双目赤红,面相凄厉,冲着翟莫二人歇斯底里地吼道:“用不着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这假装慈悲心肠,我不怨自己福缘差遇到歹人,只怨自己没有遇到两个心有善念的高人!若你们是寻常的路人也就罢了,可你们明明武艺高强,却为何不能施以援手?怎能忍心看着有家室妻儿的镖师师傅们惨遭横祸?还有我那可怜的孩子...若你们不想徒增杀孽,把歹人赶跑的方法不下数种,究竟是怎样的冷血无情,让你们的心比磐石还要岿然不动!方才听得你劝匪人从善,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匪人行恶乃天经地义!相比于他们的坦然为恶,你们的行径比他们要下乘百倍!”

    这一番无情嘲讽的话语,并未让本就神态冷漠的莫莲儿有任何变化,依旧不为所动地注视着四周动静。倒是翟秋来这个异魂,似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一般,低着头,嗫嗫道:“对不起...姑娘...,我是应该早些跑下来的...”

    那年轻的妇人将胸中的愤慨发泄出后,像失去魂魄般瘫坐在地,重又将孩子的尸身抱在怀中,看着爱子的脸庞,戚然一笑:“我的小文子最是黏娘亲不过了,这么久找不见娘亲,定然着急了,别怕,娘亲这就来陪你...”

    说罢,将孩童背后的短剑猛然拔出,复朝自己的心口用力插去,又骤然拔出,鲜血登时如泉涌出,片刻便湿透前襟,趁着生机没有完全消散,又哼起了轻缓的儿谣:故城阳春三月天吔,

    小儿穿上花翘鞋吔,

    柳叶弯弯佛水花吔,

    小船遥遥过桥南吔,

    我喊小儿莫跑远吔,

    娘亲腿僵找不见吔,

    快快跑回我身边吔,

    娘亲哄睡好入眠吔...

    ......

    儿谣声渐渐缓停,妇人那半张合的嘴唇终再也没有声音传出,饱满深情的眼神也终合上眼帘。

    翟秋来伤感呢喃:“对不起,我是应该早些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