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珠承完雨露,软软躺在桌上,双颊菲红,两眼迷离。杨侗轻轻将她抱起,放到一旁床上,此时桌上遗留一片鲜红的血迹,杨侗穿好衣裳,用被子将元明珠身子盖住,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颊,在她额上亲了亲,道:“你若不愿去,本王亦不强求。”

    元明珠眨了眨睫毛,轻轻道:“不,妾身愿往。”

    杨侗抬起头,长长一声叹息,在她床沿坐了许久,不停抚摸着她的脸颊,目中充满爱怜,抓住她的手掌,十指扣起,道:“本王已生不舍。”

    元明珠紧紧抓住杨侗的手,将他袖子挽起,露出刚才用牙咬的伤口,摸了摸,道:“还痛么?”杨侗笑了笑,道:“早不痛了。”元明珠道:“殿下还会记得我么?”杨侗道:“今生今世,都忘不了。”元明珠轻轻一笑,放下杨侗衣袖,道:“抱着我,就一会儿。”杨侗将她的头抱起,枕到自己腿上,手却探到被窝内面,覆盖在她胸部。

    元明珠道:“去了长安,妾身能为殿下做些什么?”杨侗叹了口气,道:“孤王生平劲敌,李世民耳。凭你的笛艺,足可获得李渊垂亲,若得宠,本王要你挑拔李家父子,让李渊杀李世民,为本王除此心腹大患。”

    元明珠幽幽道:“便是这样么?殿下,妾身愿意为了你去侍奉李渊。”说完,目不转睛瞧着杨侗。

    杨侗略觉苦涩,道:“你这般说辞,叫我如何舍得下心?”

    元明珠道:“贱妾微不足道,还请殿下让贱妾见为父最后一面,这就前往长安。”

    杨侗道:“这个自然,但倘真要行此美人计,却不能随随便便就前往长安。”

    元明珠瞪大眼珠,道:“殿下的意思是?”

    杨侗道:“李渊不是蠢笨之人,所以本王必须得作一出戏。”说罢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元明珠感慨道:“殿下当真是思密细慎,若当真做了皇帝,亦许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吧。”

    杨侗道:“为势所迫尔。”

    元明珠将头靠在杨侗怀里,再不说话,只细细体会这时刻的柔情。前途如何,谁又能料。

    杨侗终是离开幽阁,返回御书房,他来时狠下心,只求元明珠答应替他施展美人计,不惜以元文都性命要协,但一番**,二人已生感情,此刻要送她去别人怀抱,终是不忍。但李阀实为心腹之患,若能布下一子,将来必有大用,若真能挑拔李渊对李世民起杀心,亦不失为一着好棋,但人非圣贤,敦能无情。作为帝王,杨侗有太多东西必须舍去。

    看了一会儿书,便看不下去,索性提刀出门与四大禁卫较量起来,直累得热汗直流,瘫倒在地,再无力气。过得一会,心想无论心中如何不舍,这步棋必须下。想通此点,杨侗从地上一跃而起,恢复一丝力气,对四大禁卫道:“传令,召元文都来见。”

    过得小半时刻,侍卫带着一身囚衣的元文都进房,这时候的元文都早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和贵气,头蓬乱,面容枯俈,双目无神,走路亦是要人扶着。见到杨侗,元文都颤微微地想要下拜,杨侗走过去将他扶起,道:“卿家免礼了。”

    元文都哽咽一声,不禁失声痛哭,老泪纵横。一个人从云端坠入地上,这心中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杨侗一声‘卿家’勾起了他无数的伤心和委屈。他自觉对大隋忠心耿耿,并无过错,为何竟落得如此下场。但总算越王仁慈,只拘禁他一人,祸不及妻小家人,还算有点良心。

    杨侗望着他,也是感慨万千。他若不夺权,东都局面如何打得开,只怕坐等王世充来毒杀罢了。历史上只讲到王世充带兵攻入皇宫,以杀元文都,杨侗命黄桃树将元文都交给王世充保命,然后黄桃树再无踪迹,不知是因为旧伤作死去还是最后战死。黄桃树一死,再无人保护杨侗,杨侗亦不免落得被毒死的下场。

    杨侗弯下腰,替元文都抹去眼泪,将他扶起,赐坐,道:“卿家受委屈了。”

    元文都终于止住痛哭,道:“越王英明睿智,罪臣理当受罪。”他在狱中,对杨侗的所作所为自然有所耳闻,再加上在狱中反省,对杨侗的恨意也渐渐消了。

    杨侗道:“你女儿明珠现在宫中,亟想见你一面,你下去梳洗一番,休息一夜,明日再去父女团聚。”

    元文都又惊又喜,道:“多谢越王恩典。”说罢,要再叩谢,杨侗罢手止住,吩咐内侍让他去沐浴更衣。又遣人去告知元明珠消息,并安排几名宫女过去服侍。

    此前,元明珠虽住幽阁,但不喜人打扰,除了递送饭食,身边并无人侍候,此刻破身,多有不便,自然要人服侍。今天也就不便跟元文都见面了。

    暂不提杨侗此处,且说江都宇文化及自挨黄桃树一掌,受伤不轻,终日卧病在床,不过,却瞒过了宇文府所有人真实身手之事。

    宇文化及自小木讷,没有人看好他将来会有什么作为,但此人心计深沉,暗中修炼,数十年来一直如此,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这原本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木讷子,实则早已成为盖世高手。

    杨侗只是略晓历史,知道江都骁果军将造反,最后拥立宇文化及为主,是已对黄桃树提到此人名号。黄桃树与沈光反而怀疑此人深藏不露,不然不会比杨侗如此提点,一番试探,试出真相,果真如此。

    黄桃树最后伤退,避入沈光府中养伤。

    因当日他黑衣蒙面,宇文化及并未将他认出,亦猜不到东都杨侗会对他有所动作,所以宇文化及并不知道谁要杀他,只能一面养伤,一面暗中派出下属于江都四处搜寻。

    这时,他躺在床上,闭目不动,脑子却在不断运转,暗思刺杀之人。未几,房门被推开,宇文智及迈了进来,将门关好,走到他床边,轻轻唤道:“大哥大哥。”

    宇文化及眉毛动了动,道:“二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