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得正紧,王世充三人终于爬到一个山体突出的地方,站在那儿歇口气。三个人面壁而立,喘着粗气,眼神都有些迷离和失落。这处地方将视线远眺,刚好见到巍峨的东都宫城,那一排排金碧辉煌的建筑像是在嘲笑王世充,笑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入主这座宫殿。

    王世充往前走了两步,眼神中的迷离失落尽皆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他紧紧攥着拳头,褐色的眼睛直直望着东都城,咬牙切齿般道:“总有一日,我要入主东都。”

    邱怀义走上来,与王世充并排而立,同样望着东都城,恨恨道:“王公说得对,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进入东都。”突然,他背腹一痛,低头望去,只见一柄尖刀自后透胸而过,同时王世充亦是露出震惊的神情,只见他缓缓回过身,任凭胸腹间的血液流下,看着在后面捅了他一刀的郭士衡,道:“为什么?”

    郭士衡手持双刀,狂露得意之色,哈哈笑道:“对不起,王公,我跟随你多年,一直都没什么好处,这次借你的人头给我用用。”

    邱怀义大骂道:“你这个叛徒。”

    郭士衡哼了一声,道:“叛徒!?在越王看来,你们才是叛徒,而我,则是手刃王世充的功臣。邱兄,大家兄弟一场,你死之后,我一定会给你烧一柱香的。”

    邱怀义怒吼一声,朝郭士衡扑去。郭士衡抽出尖刀,朝他狠狠踢出一足。一条血箭自邱怀义胸前喷出,溅了郭士衡一身。邱怀义却被郭士衡踢个正着,翻身落下陡壁,狂叫一声,摔得粉身碎骨。

    郭士衡提着尖刀,看着一动不动的王世充,道:“王公,大局已定,如今是越王的天下,你就别再挣扎了,就成全属下一回吧!”

    王世充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郭士衡,恨不得立马吞了他,怒道:“我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叫你如愿。”折转身子,走到涯边,道:“我料不到竟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苍天待我何其不公。”纵身一扑,跳下悬涯陡壁。一代枭雄,就此殒命。

    郭士衡抢到涯边,伸手一探,只来得及拽下王世充一片衣襟,他望着茫茫悬涯,心中一阵空白,呆立良久,将这片衣襟藏到怀里,走下陡壁。

    郭士衡拿着这片衣襟去见杨侗,大殿之内,杨侗摸着这块衣襟,神情冷漠,对他道:“我让你提他级来,你却给我这片衣襟,你这般办事不力,本王要你何用?”喝令左右,要将郭士衡推出去斩。郭士衡急道:“殿下,王世充跳下峭壁,臣始料不及,但臣却捅了他一刀,王世充确实死在臣手上,臣只有功劳,何来罪责?”

    杨侗冷笑一声,道:“本王要杀你,何需这般解释,来人,拖出去砍了。”门口禁卫冲上来将郭士衡拿住。郭士衡拼命挣扎,大骂道:“小人,杨侗小儿,你过河拆桥,说话不算话,你凭什么做东都之主。”还待要骂,一禁卫一拳打在他嘴上,打得他鼻血飞溅,嘴里呜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侗背转身子,再也不理郭士衡。

    一旁呆立的韦霁、孟善谊见状目瞪口呆,怔怔望着杨侗,胆色稍逊的韦霁甚至双腿打摆,快要站不住脚。

    谭毅面色如常,站在那儿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紧身伴王的罗士信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郭士衡被拖了出去,随即听到一声惨叫,未几,禁卫呈上级。杨侗示意给韦霁、孟善谊二人看,这二人硬着头皮扫了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开。杨侗坐定之后,对身旁罗士信道:“你去带几个人将王世充的尸寻来。”

    罗士信点点头,躬身去了。

    杨侗这才对韦霁、孟善谊道:“东都,乃是本王的东都,在这里,本王说的话,便是圣旨,你等二人,可明白?”

    韦霁、孟善谊慌忙跪倒,将头伏得低低的,齐道:“是,微臣明白。”

    杨侗道:“起来罢,不用这般害怕,只要你们听令行事,本王保你们在东都无忧。河内失守,你二人有罪,但这次帮孤困住了江淮军,就算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了。”

    韦、孟二人忙道:“是,是,全凭殿下作主。”

    杨侗道:“你二人军队,暂驻含嘉城,由本王派人管理,至于你二人嘛,入朝为官,就住在南城罢。”

    韦、孟二人哪敢说不,当下齐齐答应,点头称是。

    越王翻起脸来,哪管你是谁,说杀就杀了。

    待韦、孟二人起身,便叫小黄门领着二人出宫,暂住南城官舍当中,留下谭毅,对他道:“你觉得罗士信此人如何?”

    谭毅道:“殿下的人,臣倒不好说什么。”

    杨侗哎了一声,道:“爱卿与孤,乃兄弟也,兄弟之间,有何不能讲,快快讲来。”

    谭毅点点头,朝杨侗抱了抱拳,思虑一阵,道:“若说胆色和骁勇,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将才,但此人心性不定,形同野马,想要教他完全心服口服,非是那么容易。不过,殿下以亲厚待之,赐以宝剑,视同内臣,就目前来看此人倒可放心使用。”

    杨侗呵呵一笑,道:“原来谭大哥也是这般认为,本王打算将投降的江淮军交给罗士信率领,谭大哥意下如何?”

    谭毅慌忙道:“殿下既然这般决定,臣又岂会有意见。”

    杨侗轻轻颔,道:“谭大哥,本王视你为兄长,有些话也就直说了。刚才本王在韦霁、孟善谊面前刻意立威,乃是为着收缴兵权,七千人马对你来说,太少,本王也不可能只有一支七千人的精锐,从此以后,韦、孟二人的兵马归你指挥,你去含嘉城完成整编,然后仍回西苑训练,顺便效仿当年羽林军,作西苑屏障。李建成的大军很快就会到达东都,到时候,西苑守不守得住,就看你的了。”

    谭毅躬身道:“臣一定恪忠尽守。”

    虽然杨侗有把握在三方争战当中占据主动,但西苑外面必须有一支强军作为基础,否则,西苑岂不成了别人家的后花园想进就进,想出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