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玦坐在席案前,嗤笑一声,饮了一口美酒,看他的小侍卫蜂腰猿背,英气逼人的战姿。

    季青霄这具躯壳从军多年,健实无比,配合他数千年的剑术造诣,就凭这些小喽喽,要伤到他一根毫毛都不可能。

    席上众人也看出太子目的,纷纷自觉地退到一边,把场地空得更大些。堂堂太子,要杀小小一个侍卫,他们有什么可置喙的,况且还挂上比试的名号,更是名正言顺。

    足足十二名侍卫,从各个方向举剑刺向季青霄。

    几个文官只觉接下来的场面血腥无比,纷纷侧头捂脸。

    第一剑到达面前,季青霄足间一点,踩至剑上。第二、三剑紧随而至,季青霄踏着剑,踩到第四名侍卫肩上,朝后一个鹞子翻身,轻轻松松突破重围,落地前,破剑朝前一划,划开了最后一名侍卫的衣衫。

    那侍卫训练有素,饶是脊背裸露,破衣服从肩上划了下来,也没有伸手去拉扯,转身袭向季青霄。

    季青霄轻巧避开剑锋,又挑了几下,剑锋飞快地旋着,留下一道道残影,那侍卫还没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见季青霄闪身推开,他已经被破衣服削成的布条牢牢缠住了双手。

    后头的侍卫紧接着攻上来,季青霄不想浪费时间周旋,在人群中几个旋身,剑影闪过,就卸了五人的兵刃。

    那五人立刻去拾剑,季青霄想着太子那句生死不论,不再手下留情,腿向后一扫,踢断后头侍卫的脚踝,手中剑几个繁复的剑花,挑断前头两人手筋。

    剩下几个侍卫见这阵仗,一时不敢向前,绕着季青霄,架势全开,缓缓地走着。

    实力悬殊至此,赵瑾终于明白,这些侍卫不可能杀了季青霄,甚至要伤他都难。

    “到此为止。”赵瑾咬着牙,抬手虚按,“严侍卫果然好身手。”

    侍卫们松了一口气,扶着伤者,褪到一边。三皇子这贴身侍卫太恐怖了,再打下去,恐怕不用五招,他们全得趴下。

    边上臣子们都看得呆了,要知道宫中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太子宫中更是百里挑一,除了皇帝身边的,就属这帮功夫最佳,竟十二人都打不过三皇子的一个侍卫。

    现在边境的小兵是这种水准?那何须劳驾太子出征,随便派几队人,就能平了扰乱边境的敌军。

    “殿下过奖。”季青霄行了礼,把破剑还给太监。

    那太监颤颤巍巍接过染血的剑,打量再三,才敢确认没拿错剑,要是给这小侍卫一把利剑,还不得两招就削了那十二个不中用的。

    “你身手不错,不如到我殿中来。”赵瑾朝季青霄招手。

    赵玦一摔酒盏,哐当一声,把瓷盏摔得粉碎。

    “怎么?区区一个侍卫,三弟不愿给我?”赵瑾看他脸黑,心中总算痛快了些,既然是赵玦的男宠,那把人弄过来,好好折腾一番,岂不快哉。

    “严朝,你来孤殿中,孤不会亏待了你。”赵瑾佯装和善的笑着,心中已经想出无数方法,折磨季青霄,说来这侍卫虽不如女子秀丽,但相貌也不错,特别是那双星眸,看久了也让人动容,“听说三弟待你不错,你放心,他如何待你,孤便如何待你。”

    赵玦倏地起身,一脚踹翻了桌案,酒水美食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殿下!”季青霄急忙开口,生怕迟一刻,赵玦就要冲上主座扼死赵瑾,杀了昏庸太子是小,可被皇帝追究起来,落个杀头的大罪就太不值当了。

    季青霄错了一步,站在赵玦身前,朝赵瑾道:“太子殿下,您殿中侍卫众多,想必不缺卑职一个。”

    赵瑾看着赵玦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多而不精,有何用?”

    “侍卫不精,不正是因为殿下您武艺精湛。”季青霄手在后头,死死握着赵玦手腕,防止他冲上去,“三殿下腿脚虽已复原,但时不时会复发,总是不及殿下您的武艺的。卑职确实武功不错,在三殿下身边,能保护他,施展长处,可若来您殿中,守护一个比我功夫还好的高手,着实无用武之地了。”

    赵瑾顿时哑口无言,这番话把他碰到了天上,若还执意要人,不就是承认自己不如赵玦。

    赵瑾沉默许久,权衡之下,选择了自己的面子:“你说的有理,以孤的身手,确实不需要侍卫,你就继续保护三弟吧,毕竟他身手远不如我。”

    季青霄缓了一口气,给赵玦使了个眼色,抬起手臂,示意他扶。

    赵玦脸黑如锅底,瞪了季青霄半晌,还是把手架在他小臂上。

    桌案都翻了,也没什么可坐了,赵玦头也没回,礼也没行,带着季青霄走了,留下满殿的臣子,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太子干笑一声:“果然是腿伤没好全,竟还要人搀扶。”

    -

    皇子所,赵玦寝殿中。

    季青霄被赵玦拽着进了屋,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怒发冲冠的三皇子殿下摔到了榻上。

    “方才和太子说的那番话,都是搪塞之词,我绝不是这样想的。”季青霄飞快地说着,双手挡在身前,生怕饿狼似的赵玦猛扑上来,“他怎么可能比你强呢!别说在这皇宫里,就算放眼整个小世界,哪怕和天界的仙神比,你也是独一无二的最强者。”

    此刻他也顾不上对战神的敬重了,给赵玦顺毛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可你说了。”赵玦脸黑如锅底。就算不那么想,从季青霄口中听到他弱,还是让人怒火中烧。

    看着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赵玦,季青霄知道,明日不到午时,他大概又要起不来了,争取给自己减“刑”道:“我这么说,是不想调去太子那,我怎么能离开你呢!”

    赵玦脸色稍缓,忽而一皱眉,仍觉得不甚痛快:“我罩不住你?”

    “神尊,是我错了……”季青霄欲哭无泪,“是我多此一举,就算我什么谎话、废话都不说,您也能一排众难,让我留在你身边,区区废物太子,怎么是你的对手。”

    不过结果就不好看了——三皇子众目睽睽之下弑杀储君,小侍卫是留住了,自个儿的命铁定得丢。届时他就与这尊夫妻双双还天界,命簿上自然还是妥妥的大凶,那受这二十年难,也太亏了。

    赵玦不再多言,他怎么会不知道季青霄的心意,不过罪名已经抛下了,不如好好利用,尽尽兴,反正从季青霄以往几次的表现看,推推搡搡分明是欲拒还迎。

    他俯下身来,吻住退到床榻最里头的小侍卫。

    季青霄被亲的云里雾里,舌头都麻了,直到两人许久后分开,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赵玦按在头顶,而赵玦正扯了他的云纹青色腰带,在手腕上缠了两圈,系了个粗糙的结。

    盯着自己的黑瞳沉得吓人,季青霄只觉得自己是将被拆吃入腹的猎物,缩了缩脖子,心里却莫名比之前还兴奋……

    赵玦视线往下移,看到生机勃勃的景象,一挑眉。

    果然是欲拒还迎。

    季青霄被盯得腿软,用仅剩的理智,挤出一句话:“门没上栓……”

    赵玦大步走到殿门前,哐当落上门栓,又回到塌前,明明是在走,速度却不比跑动慢。

    万事俱备,三皇子用足足三个时辰,向他的小侍卫展现了自己不容置辩的强大。

    对三皇子心悦诚服的,却不止季青霄。

    宫外,左相府邸。

    左相独女卫芝兰提着裙摆,匆匆踏入父亲书房。

    左相年岁大了,又不善武,并未参与今日的骑射会和宴席,见到女儿,笑道:“骑射会如何?看得可开心?”

    “开心。”卫芝兰给父亲斟了杯茶,“爹,我之前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左相敛了笑:“我不是说了,三皇子不行,让你另觅良人。”

    卫芝兰坐到左相身边,挽着他的手:“爹,你之前说,三皇子有腿疾,怕我嫁给他受委屈。可他现在已然恢复,今日的骑射会,他力拔头筹不说,还驯服烈马,一箭三矢中靶心,五十丈外都能正中靶心,如此出色,还不能算是良人么?”

    “芝兰,你也知道,三皇子的母亲害过你表哥,他母亲因此事被杖毙,不可能心无芥蒂,这样的人,怎么能与你结亲呢。”左相愁容满面。他说的十分含蓄,太子与三皇子根本是水火不容,太子显然觑着时机,要置三皇子于死地,三皇子虽明面上没有动作,也绝对不可能隐忍,定也在蛰伏等待反击的机会,卫芝兰若嫁过去,绝对是两头不讨好。

    卫芝兰不甘又烦躁,不想与左相浪费时间,脸上却还悬着纯真又狡黠的笑容,撒娇道:“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三皇子,我只嫁三皇子。爹,你仔细想想,若我嫁给三皇子,吹吹枕边风,他与表哥关系说不定会缓和。三皇子文武出众,以后也会是表哥的一大助力。”

    “芝兰,从小到大,什么事我都依着你,但这事不行。”左相拉下脸来,“你已经二十了,别人家姑娘这个年纪都为人母了,之前若不是你闹脾气,我早给你定了亲。你那么想嫁正好,明日我就让人安排,给你物色世家子弟。”

    卫芝兰心知绝无可能劝服左相,面色一沉,甩了左相的手,扭头就走。

    左相沉重地叹了口气,拧了拧眉心,继续伏案翻阅文书。

    卫芝兰没有离开,站在左相背后半开的窗外,双手结了个简单的印,朝前一指,一股微弱的神力晃晃悠悠,钻入左相后脑。

    左相头点了两下,双眼一眯,趴在案上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左相从案上醒来,连酸痛的脖颈都没心思按,老泪纵横。

    昨夜他梦见了亡故多年的妻子,她在梦中声泪俱下,声讨他亏待女儿,不止不帮女儿撮合良缘,还从中阻挠,害她在下头都不得安宁。

    今日不是早朝的日子,左相抹了把泪,唤下人取来官府,片刻不待入宫去说亲。

    他此生最珍视的两人,一是亡妻,一是女儿,女儿的愿望,亡妻亦托梦来说,他怎能不依,今日绝对要说服圣上,让他成全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