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的剑锋淌着血,道:“来保护你们的人都被你们杀了。”她回头看着他们,眼神比他们更麻木,缓声道,“想杀人的时候,还管是哪国人?”

    如若不招出来羡的下落,她就让亲兵将他们全部一刀刀剐了。谁肯招,谁就能免去皮肉之苦。

    后来那些孩童陆陆续续全招了,一口咬定全是脑门冒血的那名少年指使的。

    他不像是村里本地人,和这些长年累月脏黑的孩童相比,他显然更细皮嫩肉两分。

    孩童交代,就是他说吃了神狗能得神力,还给他们出了主意,让他们假意去寻求帮助,然后在水里下药,最后再掳获神狗。

    那少年吓得面色惨白,争辩道:“但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残忍!”

    江意一眼看过来,问那少年:“它在哪儿?”

    那少年被她那一记眼神看得惊恐不已,就好像一旦被她盯上了就再也无处遁藏。

    少年哆哆嗦嗦地抬手指向村头。

    江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那边什么地方?”

    少年道:“进村后的那棵树的树洞里。”

    难怪村子里到处都没有,士兵们进村以后都是往有村舍的地方以及后面的树林子里集中搜索,又哪里会注意到村口大树底下还有树洞!

    话音儿一落,江意卯力拔腿就朝村头跑去。

    来不及看清脚下的路,脚胡乱踩在那些进村的泥路台阶上,一脚踩空,直接朝泥路滚了下去。

    “侯爷!”

    江意也没感觉到疼还是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又朝前跑。

    终于来到村头的那棵树前,定睛一看,树干粗壮,压根没有树洞。

    她绕到这条村路外沿,无人经过的那一面,才看见果然有树洞。

    素衣举着火把来到她身边,命所有士兵在十步开外守着。

    江意借着火光走近,跪坐在地上,焦急地朝里看去时,整个人震住。

    不光是她,就连素衣也猛地一震。

    江意手抖得厉害,缓缓伸进去,抚摸那冰冷的机体外壳。

    那是来羡,可是却是被毁坏得不成形状的来羡。

    “来羡……来羡?”江意哑声唤它。

    它没有答应。

    一直以来死死绷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溃塌。

    她叫不醒它,因为它肚子里的线路都已经一团乱了。

    而且江意从来不知道,也根本无法想象,它肚子里有一根管子直深入狗头里,狗头也已经被砸坏,里面供养着的竟是……

    江意狠狠抹了一把脸,让视线变得更清晰一些,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它的线路。先将能接好的都接好,看看还能不能与它交流。

    江意两手接线路时,有的短路了,溢出电流直接将她的手指烫伤,烫出冒烟的小孔,她也毫无反应。

    她哽声道:“来羡,你要是能听见我的声音,你就应我一声。”

    可来羡一直毫无动静。

    就在江意越来越恐慌时,终于微弱的电流支撑着传来一道声音:“小意儿,我还能听见,你听得见我吗?”她把那条线路勉力接好,虽有很多杂音,但还是能基本听清楚。

    江意眨了眨眼,眼泪决堤似的噼噼啪啪往下掉,胡乱点头道:“我也能听见的。”

    来羡吁道:“总算是……快把眼泪擦干净,让我看看我现在什么样子。”

    它动不了,唯有从江意的眼睛里审视到自己的大概。

    江意颤着手想去抚摸来羡的狗头,可却生怕摸坏了它一般不敢多碰,很是无措,噙着泪喃喃问:“我应该怎么处理……你的头好像……”

    来羡道:“头壳破了。”

    头壳本来是最坚硬的板块,不容易坏。

    只是它整个机体每一板块的合成有开关可以闭合或者打开,正是因为那些孩童蛮横粗暴地敲打先坏了它内里的线路,导致机体开关锁结构失灵,又误打误撞接触到外部的开关按钮,才得以打开它的肚皮、继而又扯坏其他线路,一步步损坏它,最终才敲开它的头壳。

    头壳是破了,但头壳里面的东西却还没破。

    江意惊愕得无法言语,因为它头壳里还有一个透明的容器,那容器里装着的,是一颗完整的大脑。

    虽然从不曾见过这般完好无损的大脑,可江意以前杀过那么多敌人,知道它好像是一颗人脑。

    那大脑显然还是活着的,正一缩一缩的。

    而肚子里延伸的那根馆子,看起来就像是给这颗大脑输送养分的。

    它自己的状态,来羡方才已经从江意的眼睛里看见了。

    它有些苦嘲叹道:“果然……我这个样子,人不像人,机器不像机器吧。”

    它一直以为,它所会的语言和反应,都是靠智能逻辑系统推理出来的,可是很早很早以前,它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它会有一些那么真实的喜怒哀乐的情绪。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智能系统的背后,还有一颗真正操控系统的大脑。

    它拥有人的智慧,也拥有人的情绪,只是它的所有都被困在这冰冷的金属壳里。

    那一刻,来羡也像个孩子一般委屈,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居然会是这样的。创造我的人也没有告诉我,我的脑壳里是这样的。我要是早知道,说不定我就……”

    它机体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仿佛想抗争着什么,最终却又作罢,叹息道:“就算知道我也改变不了任何。”

    江意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抱住它。

    来羡愣了愣,感受到她的温度,她脸颊上湿湿的泪痕。

    她说:“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你是来羡。管他是人还是机器,你就是你,是我的来羡。”

    她亲了亲来羡的脑壳,隐忍着喃喃又道:“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怎么救你,怎么把你修好……我想抱你出来,可是我怕弄坏你,不知道该怎么抱……”

    来羡道:“这颗脑子,姑且称它是我的脑子吧,应该有营养液供着,否则它活不了,你帮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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