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守痛苦得躬起身,时不时抽动几下,像条在人脚下匍匐挣扎着的臭虫。

    不知是痛得喘不过气还是怎么的,他一时没有接话。

    江意又问:“你既爱护百姓、痛心疾首,为何还要谋害援军,有这心力,为何不同援军一起多杀几个敌人?”

    她是惊愕失色于满城百姓已不再,可她还不至于被这城守的三言两语给抹杀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为什么全城百姓都没有了,却独独你这百姓父母官还活着!”最后一句,她低低吼着,用力碾踩,脚下的血色映红了她的眼。

    城守再哀嚎出声,咬牙切齿道:“因为我气不过!都是你们,迟迟不来,才害死了满城的百姓!我也只是,为他们讨回公道!”

    这时,周遭街巷,都有骑兵快速集结过来,堵住了各个街巷口。

    他们骑着战马,举着火把,重重火光照亮他们身穿的铠甲。铠甲散发出冷亮的光泽,上面溅洒着殷殷血迹。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一派肃穆。

    城守脸贴着地,歪着头看向那些骑兵,冷笑道:“看吧,杀害同盟友军的可不是我们,是你们!你们不仅害死了百姓,而今更是连最后的守城军也不放过!如此,与乱臣贼子有何区别!”

    苏薄抬脚走来,把剑从墙缝中拔出,随手将剑刃往城守的衣料上拭去血迹,才丢给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素衣。

    素衣接了剑入了鞘。

    苏薄吩咐道:“给他包扎止血,别死太快。”

    城守见自己的命是保下来了,看似大义凛然地申斥,却是在为自己推脱责任,将这一切都归罪于援军来得太迟,他这么做也是为百姓们报仇。

    弦外之意,他虽然行事过激,但一副忠骨烈心,气节犹在。便是这么做了,也罪不至死。

    只是巷中除了铁甲的摩擦声和沉闷的脚步声,无人应他。

    江意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即使昏黄的火光作掩,仍能见一丝苍白。

    她从城守口中要到了答案,更宁愿相信,这满城的百姓是真的逃亡了。

    可是她没法骗过自己。

    她也没再有多余的话问,沉默地跟在苏薄身边。从巷中回到城守府,路上都只有城守一个人的声音。

    其实他嘴上说得有多大义凛然,他自己的心里便有多虚。他像是东拉西扯强词夺理,为自己做最后的狡辩。

    江意忽然觉得,这一类的文官,都是极其狡猾而可耻的。

    且不管他们能不能说服别人,但总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回到城守府正门前,府门洞开,浑身浴血的士兵林立。

    江意站在火光下,抬头穿过府门,可看见血和尸体从里面一直蔓延铺展到了门口。

    那鲜血淌出来,像一层红色地毯,将门前的台阶也铺了个满。

    这府邸里,各处火光闪烁,浓烟四起,无不映衬着现实的残酷。

    江意知道,打从她涉入到这片战乱之地来,总会见到战场上两军对敌、死伤无数的场景。可没想到,刷新她认知的竟然会是这样。

    这里没有西夷人,明明双方都是西陲境内的守军,最后却如同对待敌人一样,不得不以一方全军覆没而收场。

    骑兵向苏薄禀道:“叛军已全部清剿完毕。”

    苏薄淡淡道:“收拾了。”

    城守破口大骂道:“你简直丧心病狂!”

    随即苏薄又派人连夜搜查全城,每家每户,每个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

    将领们带队的各路骑兵领命而去,这时江意终于开口道:“还有,各河道水沟,都得检查一遍,如若有残尸,需得清出来尽早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