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兮自然是会喝酒的,不管是浮生白,还是忆平生,她都能喝几口,但是最近她正在修养之中,倒是不便饮酒了,她正准备拒绝,就见原本坐在她旁边的北霄寒走了过来。

    北霄寒拿起慕千兮的酒杯道:“大哥,慕太医身体尚未恢复,本就在休养之中,又一路回京舟车劳动,实在是不宜饮酒,这一杯,就让我代替慕太医,免得扫了大哥你的兴致。”

    北霄寒这话说得漂亮,没有一个字说北雷风存心找事不安好心,可是每个字加起来的意思却又分外明显,就是说北雷风故意来找慕千兮的茬,斤斤计较。

    身为大皇子,却没有大皇子所该有的气度。

    北雷风阴郁的脸色更加阴郁了,像是去泥地了滚了一圈似的,整个脸的肤色都变得暗沉了许多。

    北雷风咬了咬牙,才吐出几个字道:“三弟同慕太医的感情倒是极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就和慕千兮这般招摇,也不怕别人乱嚼舌根子,他这个三弟,哪里都好,怎么就是脑子不清楚,他现在这么捧着慕千兮,以后哪家大臣还敢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我与慕太医乃是共患难的交情,自然感情好。”北霄寒没有避讳地道。

    他这般坦坦荡荡,堂堂正正,反倒是让那些打算看热闹的朝臣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毕竟看北霄寒的这个样子,就不像是和慕千兮有什么。

    但是却又偏偏能够让大家感受到他对慕千兮的特殊。

    毕竟这么多年来,还从来见过三皇子北霄寒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

    但正如北霄寒之前所言,没有一个朝臣敢直接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反而是高位上的元楚帝似乎是才刚刚看见了慕千兮这一边的情况,缓缓道:“老大,安元郡主身体还没有恢复,就不要给她敬酒了。”

    “……是,父皇,是儿臣没有思虑周全。”北雷风脸色微变,目光暗沉,语调却十分恭谨温顺地应下,像一个十分听话的儿子一般,端着酒杯离开了慕千兮的坐位。

    有了元楚帝这句话,席间就没有哪些不长眼的人非要过来给慕千兮敬酒了,也没有人敢对北霄寒敬酒,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赏赏歌舞,时不时回答元楚帝的问话,虽然看不出来众人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但是至少表面上其乐融融,十分和谐。

    一直到了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北雷风才突然道:“父皇,现下慕小姐不仅仅是朝中太医,更是我们元楚的安元郡主,再怎么样,也要让咱们皇家人和臣子家眷都熟悉熟悉吧,免得日后冲撞了慕小姐怎么办?不若隔两天便让母妃举办个宴会,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慕小姐。”

    “这倒是朕疏忽了。”元楚帝皱了皱眉,随即道:“既然这样,那就让淑妃和惠妃协助你母妃一同举办吧。”

    北雷风对元楚帝这个决定微微有些不满,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要让众人都明白,自己的母妃到底是不同的,也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元楚帝对齐妃现如今的态度,但是没有想到,元楚帝居然又将淑妃和惠妃二人牵扯进来。更新最快../ ../

    不过淑妃和惠妃两个人也只是协助,想到这里,北雷风心情又舒坦了一些,道:“父皇说的是,儿臣待会儿就去跟母妃说说此事,正好马上就要到您的寿辰了,就让大家也提前热闹一下。”

    他说着,满脸孺慕地望向元楚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元楚帝心情极好,朗声笑道:“你啊,就是点子多。”不过显然对北雷风的这一番心思是极为受用的,他特地向北雷风招了招手道:“过来陪朕喝两杯吧。”

    北雷风走了过去。

    相比之下,同样和慕千兮从疫区返回的北霄寒,反而成为了这一场宴会的配角,仿佛他并不是刚刚从疫区回来一般。

    北霄寒十分淡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才结束。

    出宫门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北霄寒将慕千兮送到了马车上,随后带着寒七等人站在了慕千兮马车后,一副要先送慕千兮回去的样子。

    紧跟着出了宫门的齐左相看见了,摸了摸胡子意味不明地道:“三皇子殿下倒是十分怜香惜玉,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紧张一个女子。”

    因为被元楚帝落了好几次面子,且又几乎都与慕千兮有关,齐左相原本就对慕千兮不喜,现在就更加不喜了,所以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音量,几乎是随后走出来的官员都听见了。

    安子仁虽然有齐成云拉着,但还是有些喝大了,踉踉跄跄地靠在齐成云身上走了几步,挥了挥手笑着道:“齐左相您还不知道呢,在丰明郡的时候,三皇子就已经这么紧张慕小姐了!”

    “是么?哦,老夫差点忘记了,安大人之前护送慕小姐前往丰明郡,想来这样的话,安大人确实应该最清楚才是。”齐左相摸摸胡子道:“说起来,慕小姐身为一介女子,这经历可以称得上是奇谈了。”

    “可不是!”安子仁又率先附和道。

    “子仁,你喝醉了。”齐成云脸色十分难看,没有想到安子仁竟然是这么一个人,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齐左相,没有说话,冷冷地拉着喝醉了的安子仁打算离开。

    “站住!成云,你就是这样对你父亲的?”齐左相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儿子也给自己甩脸色,见齐成云要走,就冷冷呵斥道,摆足了大家长的姿态。

    齐成云虽是齐左相的儿子,却是齐左相最小的庶子,与齐家不和早就不是传闻,甚至可以说几乎和齐家决裂了,要不是还姓齐,只怕两边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

    齐成云对于齐左相的呵斥没有半分惊诧,只不咸不淡地道:“父亲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儿子就先回府了,奔波了一天,想必父亲也累了,父亲还是早点回去吧。”

    齐左相被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心气不顺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父亲,安大人喝醉了,儿子就先离开了。”齐成云却并没有理会齐左相,而是拉着安子仁,脚步不停地往外面走去,和齐左相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恭敬谨慎,让人挑不出分毫差错来。

    齐左相现在是拿齐成云没有办法的,因为齐成云现在也是元楚帝的心腹宠臣,他总得给齐家留个退路。

    齐左相眼睁睁地开着齐成云离开之后,才发现慕千兮的马车并没有走,三皇子北霄寒也没有离开。

    而慕千兮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身后的婢女为她撑着伞,夜风徐徐,发丝微撩,一双桃花眼像是一汪平静的深潭,一身红衣在夜风中飞绕着,缓缓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齐左相对本郡主很是好奇?”慕千兮勾了勾唇,挑眉轻声问道,只不过脸上却不带半分笑意。

    齐左相皱了皱眉,觉得慕千兮太咄咄逼人,“慕小姐这是何意?别以为陛下赐封于你为郡主,就觉得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慕小姐,老夫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的都要多,做人啊,还是要笑到最后的才是最好的。”

    慕千兮笑得完美无缺,“正好,我也只是刚刚听到了齐左相的话,忍不住想要说两句,齐左相是老臣了,那应该知道背后不说人的道理,也应该知道,这做人啊,妄自尊大故步自封要不得,斜眼看人随意造谣也要不得。”

    慕千兮不给齐左相插话的时间,紧接着又道:“虽然我不知道齐左相是从哪里得知那日是安大人护送我出城,不过我相信陛下是不愿意听到我这个刚刚被封的郡主,就被人这么揣测的。”

    意思就是,她慕千兮不介意明日一状告到元楚帝面前,让元楚帝直接做主。

    “齐左相啊,您是长辈,又是老臣,又是男人,怎么就非要抓着我一个小女子不放呢?”慕千兮似笑非笑冷冷道:“我还真是觉得奇怪!”

    慕千兮并非是一时冲动想要和齐左相理论,而是要借此机会给众人表态,既然元楚帝赐封了这个郡主,也亲口承认了她太医的地位,那么,这些人就最好将她当成慕太医或者安元郡主,要不然,她也不介意撕开脸面。

    慕千兮的这种举动显然十分胆大,因为一直等到她撑着伞慢悠悠地离开,众人都还在宫门口的地方,不敢挪移一步。

    因为齐左相的脸色十分难看,身上的气势就像是下一刻就要杀人似的,没有人敢擅自离开,生怕触了齐左相的眉头。

    齐左相脸色黑得都快要滴下墨汁来,他额头上绷着青筋,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从牙齿缝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好!好得很!慕千兮!”

    齐左相阴沉着脸甩袖离开,看那个样子,就像是要追上去将慕千兮打一顿似的。

    他这一走,剩下的官员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大家也不急着走了,凑在一起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