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六点整。

    明月书院的一众学子先后赶来。

    可是当他们抵达学院门口之时,却看到了让他们心中五味杂陈的一幕。

    这一天,几乎每一个赶到学院的学子都停留在了学院门口。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整个学院门口聚集了大量人群。

    这种情况让学院的高层也就是宋家的手下也不由得面露难色。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此时此刻,端坐在学院门口的南宫锦。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知道南宫锦为何而来。

    但他们却不能理解,为何这个声名显赫的老先生,即使冒着失去一生名声的风险也要来这里做出这件事情。

    相比于一众学子脸上的疑惑,南宫锦脸上却写满了坦然二字。

    身为一位老师,他要做的,是帮自己的学生传道,授业,解惑。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要做的是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南宫锦这一辈子读了无数的圣贤书。

    随着书读的越来越多,他便对那些先贤前辈愈发的敬仰。

    甚至他认为自己可能终其一生也达不到那些先贤的高度。更新最快..()/ ../

    但,南宫锦也从未有过这般野心。

    他要做的,不是达到先贤的那种高度,让后世代代传颂。

    他想做的,无非就是接下先贤衣钵。

    他执着于去除明月书院那些肮脏,不可为人所见的交易。

    誓要为天地立心。

    早些年间,他花尽积蓄,帮那些无力求学的学子进入明月书院。

    誓要为生民立命。

    而他选择继承先贤的意志。

    誓要为往圣继绝学。

    他今朝所做的一切的一切。

    则是为了万世开太平。

    学院是让学子学习的地方。

    如果说这种地方都充满了不可见人的交易。

    那学院还算是学院吗?

    他还称得上书院二字吗?

    最起码在南宫锦老先生的心中,不是这样的。

    等到学院门口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

    最终,赶来上学的学子,还有学院内的老学究们全部抵达到这里之后。

    南宫锦终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环视着周围,看着那些或是羞愧,或是自责或是面无表情的学子们。

    “诸位可还记得老夫啊?”

    听到这句话,一众学子无不动容。

    在明月书院之中,还有哪位老先生的名头响的过南宫锦吗?

    当然没有。

    那还会有谁不知道南宫锦吗?

    当然也没有。

    所有人心中都有答案,但迫于宋家的威胁,他们也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注意到这一点的南宫锦并未在意,他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去,想做的事情做完。

    至于别人怎么想,别用听与不听,回与不回。

    都与他没有太大干系。

    所以,纵使无人应声,南宫锦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我叫南宫锦,曾是这所书院的一位老师。”

    “我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加入了这所书院,成为了教辅。”

    “后又用十年,成为了一位老师。”

    “如今老夫七十有余,可以说老夫这一辈子,都在这书院之中度过。”

    “这数十年间,今有老夫之手所培养的学子,有人迈入仕途,有人下海经商,当然也有人依旧在这苦海之中浮沉。”

    “作为老师,没能将他们所有人引上正道,老夫很惭愧。”

    说到这里的时候,南宫锦的脸上真的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就像他说的那样,是为老师,希望看到每一个学生都能走上正途,可他却没做到。

    即使经由他培养的学生,十人之中已有八人走上了正轨。

    可剩余那两个却依旧让南宫锦始终惦记着。

    虽然世人常用当代第一读书人的称呼来尊称他。

    可他却从来都不敢承认这个名号。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即将身亡之际选择回到书院。

    这位老先生读了一辈子书,也教了别人一辈子书。

    到了最后,他最想做的也只有再给这芸芸学子上最后一课。

    这与这书院之后会是如何,他很在乎,但他也无力在管。

    并且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传承自己意志的人,将这个重担交到了那个人的手上。

    他南宫锦最后想要做的事情,不是以死明志,也不是用自己这残破的身躯逼迫宋家改革。

    他想做的,无非就是最后在上一堂课。

    南宫锦本想回到自己的教室之中,但仔细一想,他如今已经被赶出了书院,自然是没有资格再回到教室。

    但好在这世间有心教人的老师不需要教室,有心求学的学子,也不需要教师。

    一位真正的老师,所做之处便是学堂,所处之地自是书院。

    所以南宫锦选择在这书院的正门口,上完最后一课。

    众人依旧沉默着,而南宫锦则依旧自言自语的像眼前这些人,传授自己心中的学识。

    “老夫叫过很多知识,讲过很多道理,但这最后一趟课我却像要交交这芸芸众生怎么做人!”

    说来可笑,人生而于世便为人,无论怎么做也不影响他是个人。

    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却还是做人。

    一撇一捺,简单那个一个人字,却难倒了芸芸众生。

    在南宫锦的心里,做人本不该这么复杂。

    不过是遵循本心,行应行之事。

    人可以自私,这是本性,这没有错。

    但因为自私,而伤害到了他人,这便是大错特错。

    “君子三立,立德,立行,立言。”

    “德便是品德,品德不端者,虽然可以在特定时间内,获得蝇头小利,但终究有违正道,绝非人应做之事。”

    “行便是行事,行事不端者,虽然可以暂时高高在上,获得暂时名利,但终究有违常理,望诸位莫做这般人。”

    “言乃是言行,言行不端者,虽然可以逞口舌之利益,获得一时畅快,但终究是无本之言,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所谓立德,立行,立言,便是要诸位在一生之中,坚守品德,行正义之事,端正言行。”

    “只有这样,方才为人上之人,方才为无愧之人。”

    “而,无愧则能坦荡,坦荡才能无惧。”

    “无惧者,无惧权势,无惧名利,无惧非议,这才不枉来着人世间走上一遭!”

    “试问,谁想弥留之际,走马灯中出现的尽是些愧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