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棋局已在收关,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傅云墨和段音离皆非大意轻敌之人,是以小两口一合计,决定换个落脚处。

    他们在南阳城待的太过安稳,难保日后贺君忆不会查到南风馆。

    稍后他们回了北燕倒是一了百了,可这一处还要在此做生意的。

    是以两人一琢磨,干脆以“行踪险些暴露”为由,索性搬到了贺君忆的眼皮子底下去住,堂而皇之的进了太子府。

    贺君忆得知他们的意图,有些哭笑不得。

    如此一来,他们便彻底上了一条船,若叫人发现,他可就背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若能就此将这小两口握在手中,日后于他行事也有益。

    只是傅云墨既然敢带着自家小媳妇上门,想也知道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是以贺君忆并未过早的暴露心底的想法。

    他与傅云墨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倒是面对段音离的时候,他拿出了少有的真心。

    甭管与傅云墨关系如何,那都是属于男人之间的争斗,成王败寇他也愿赌服输,技不如人无怨亦无恨,更加不会将家眷牵连其中。

    纵然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他也不会拿段音离威胁傅云墨。

    虽然他觉得,傅云墨极有可能会拿步非萱来要挟他。

    思及此,贺君忆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

    回过神来,他将陆嫣引荐给段音离认识:“阿离,这位是南楚陆太傅的孙女。”

    闻言,陆嫣眸光微动,随即笑盈盈的朝段音离颔首致意:“你若不嫌弃,我便和太子殿下一样唤你阿离,可好?”

    “嗯嗯。”

    “我闺名唤作陆嫣,未出阁时家人都唤我嫣儿。”

    段姑娘从善如流:“嫣儿。”

    陆嫣弯唇一笑,很是亲和:“阿离你与太子殿下稍坐,我去瞧瞧为你制的点心好了没有,殿下知道你要来,特意命人备下的。”

    说完,陆嫣莲步而出。

    段音离一只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了贺君忆两眼,忽然说:“你们不是成亲了吗?”

    贺君忆一怔,然后轻轻点头。

    段音离:“既已成亲,那她便是你的妻,你与外人介绍她的时候不是该说‘这是内子’吗?怎么反倒要冠上陆太傅的名号?”

    “我……”

    “你们只是逢场作戏?”

    贺君忆垂眸,没有直接回答,但到底也没撒谎隐瞒就是了。

    段音离原不好管闲事,尤其是别人的感情问题,她更是鲜少插手,上一个让她操心的人还是她大哥段昭。

    贺君忆痴恋步非萱她原不想管的,可眼瞧着那点心一碟接着一碟的端上来,都是曾经他们闲聊时贺君忆曾与她说起过的。

    他那会儿说:“若日后有机会你去南楚,我定一样样的备下给你品尝。”

    没想到如今竟当真做到了。

    她随口说出的口味,他也未曾忽略。

    红烧肉肥瘦分开,秘制肘子的碟子旁还配了嫩嫩的白菜。

    贺君忆既拿她当个至交好友,她想了想,便难得规劝了他两句:“即便是逢场作戏,你也该全了你媳妇的面子啊。”

    “……此事,的确是我疏忽了。”

    段音离见他倒还听劝,便又说:“我瞧你媳妇这人不错,若她也有心,你何不试试与她假戏真做呢?”

    贺君忆被她这话说愣了。

    他从未想过这一点。

    “你明知你与步非萱不是一路人,何苦执着呢。

    倒是嫣儿,长的漂亮,人还聪明,若非被贺君州那个大猪蹄子给坑了,只怕提亲的人都要排到南阳城外去了,想来也轮不到你捡这个大便宜。”

    “这倒是奇了,你与她不过一面之缘,怎知她为人如何?”

    “多听多看啊。”

    她进府之时刚好听到两个小丫鬟在议论,说太子妃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一个姨娘,一番话软硬兼施、刚柔并济,很是有些头脑。

    再瞧这太子府被打理的处处妥当,便可知这位陆姑娘非是那等徒有其表的娇小姐。

    单单从媳妇这一点来比较,贺君州就比贺君忆差了一大截。

    因为段音离听说,自打贺君州去了边境之后,怀王府便乱了套,步非萱无名无分的跟着他,根本就镇不住那府中的各路牛鬼蛇神。

    还有一点便是,贺君忆并未向陆嫣隐瞒她和傅云墨的身份,可见是拿陆嫣当自己人,信得过她。

    信任一个人有时候远比喜欢一个人还要难得。

    尤其是像贺君忆这样身边虎狼环伺的人,更加不容易对人倾心相交。

    听段音离分析了这许多,贺君忆不觉笑问:“太子妃在你心中既如此厉害,你竟还敢让我与她假戏真做?难道不怕她真成了我的贤内助,日后我们反过来对付你和傅云墨?”

    “不怕啊。”

    “哦?”

    “反正你们也赢不了。”

    “……”贺君忆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段音离夹了两口肉吃,见陆嫣从不远处朝门口走来,她便压低声音道:“你与嫣儿虽聪明,但都是讲理的人,可我和傅云墨不一样,我们不讲理。”

    “怎么个不讲理法?”

    “就拿你收留我们这事儿来说吧,我们理应感恩的,但未免你日后翻脸不认人,是以我一进府就给你下毒了。”

    贺君忆:“……”

    这是不讲理吗?这是不当人吧?

    段音离说的认真,贺君忆也信了,但他心里却并未如何担心。

    不是他有办法解毒,也不是他天真到以为傅云墨很天真的在与他玩笑,而是他自认有识人的本事,不会错看了阿离。

    她话虽说的狠,但他若不动旁的心思,他想她绝不会伤他性命。

    相交一场,他信她。

    说话间,陆嫣走了进来,段音离便没再多嘴。

    三人边吃边聊,气氛很是和谐。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贺君忆和陆嫣在说,段音离负责边吃边听。

    她并未刻意表现的与贺君忆很疏离,但也的确没有与他很熟稔的样子。

    她觉得,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会开心自家夫君与别的女人相谈甚欢,当然,若像她和笑笑那般彼此熟悉对方还好,可她与陆嫣毕竟方才相识,她对她并未了解到什么程度,万一因此吃醋误会贺君忆就不好了。

    而且她瞧着他们小两口聊的挺欢快的,她在旁边瞧着也赏心悦目,是以就没打扰。

    其实这是贺君忆与陆嫣之间的常态。

    贺君忆对陆嫣,虽没有男女之间情爱的悸动,但他仍然得承认,他是欣赏她的。

    就像段音离说的那样,她很聪慧,且有分寸,这样的人本身就很吸引人。

    投注在步非萱身上的感情让贺君忆觉得精疲力尽,可和陆嫣在一起,他觉得很轻松。

    他们像相识多年的老友,可以一起品茶对弈,琴箫合奏。

    他会同她说起朝堂之事,她适时开口,并不妄言,可即便寥寥数语却都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有时,他会回忆起从前在北燕的日子,她什么都不说,只默默聆听。

    贺君忆是真的觉得同她在一起时格外舒适。

    以至于他如今,越来越少想起步非萱。

    他甚至已经渐渐习惯了睡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听着陆嫣温柔的声音入眠。

    想到这些,这一夜的贺君忆久久未能入眠。

    他鬼使神差的轻声唤了唤陆嫣:“太子妃睡了吗?”

    陆嫣的声音轻轻响起,许是因为隔着帐子,听起来有些闷:“没有。”

    “怎么还没睡?”

    “忽然想起白日里殿下曾说,之前在北燕时都是自己亲自动手操办膳食,觉得很新奇,是以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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