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会坑人的傅云墨带着自家媳妇离开凉族之后不久,便接到了几方来信。

    先是长安城。

    十六传来消息,说南楚质子晋王贺君忆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再是天水城。

    腊七传信,说在傅云墨和段音离离开天水城后不久,容将军便病逝了,容清曼料理完他的丧事便动身去了长安城。

    不过,她在从腊七腊八那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曾拜托过他们一件事。

    她请他们不要向段峥透露自己的存在。

    问及原因,她说:“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怕是也没多少日子了,此去长安山高路远,说不定走不到地方就……”

    身边丫鬟急的直跺脚,不许她胡说。

    容清曼淡淡一笑,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我自幼便与亲生爹娘分离,若说有多深的感情眼下倒不至于,但既然二位说他们一直在寻我,我总归是要去见见的。

    但也只是见一见,无须相认,是以还请二位莫要向他们透露我的身份。”

    闻言,腊七和腊八不禁相视一眼,没敢轻易应下。

    容清曼也不急,温声道:“若二位拿不了主意,便问过你们背后的主子再说。”

    然后,腊七和腊八便赶紧给傅云墨飞鸽传书。

    傅云墨看后只回了四个字。

    暂且应下。

    段音离见他这两日一直忙着收信写信,不禁好奇的问他:“可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是贺君忆,他逃了。”

    “逃回南楚了?”

    “去往南境的一路上都设了关卡,他没那么容易回去。”他得给他放水才行。

    贺君忆出逃,早在傅云墨的预料当中。

    甚至可以说,也是他的一步棋。

    之前他接到消息,贺君州在南楚频频动作,打压的其他几位皇子毫无还手之力,眼瞧着南楚太子之位唾手可得。

    贺君州与其他那几个酒囊饭袋不同,他是有野心的人。

    如此下去,必成大患。

    是以傅云墨才故意放跑了贺君忆,让他回南楚去和贺君州斗法。

    南楚一乱,自然无暇顾及北燕,他便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傅城,一并调查他家阿离的身世,等这边尘埃落定再去解决南楚那边。

    不过傅云墨没有想到,水他是放了,贺君忆却没有走。

    他不止没往南边走,反而还北上了!

    直到在他身边看到步非萱的身影,傅云墨才知道了贺君忆放弃这次回南楚的机会的原因。

    段音离奇怪。

    心说之前十五不是说,他在南楚看到步非萱和贺君州在一起吗?这怎么又跑到北境这边来了?而且还和贺君忆在一块?

    虽不知具体是何情况,但段姑娘会自己脑补。

    根据她从前看过的那些玛丽苏古装偶像剧,她估摸着步非萱这多半是被贺君州给辜负了,于是又跑回来找贺君忆了。

    傅云墨说贺君州近来在南楚风头无量,想来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娶了权臣之女为妻。

    江山美人取舍之间他选了前者,这才伤了步非萱的心。

    那贺君忆呢?他都逃出长安城了却不回南楚可是选了美人不要江山了?

    这边段音离和傅云墨看他们俩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殊不知步非萱看他们却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阿离!还好遇见你了!你快救救贺君忆,他中了毒了!”步非萱扶着贺君忆靠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不远处是结了一层薄冰的湖。

    段音离和傅云墨轻车简从,赶路经过此地歇歇脚,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二位。

    她看了一眼树下的人,衣裳上染着血,显然是受了伤了。

    事实是,贺君忆中了箭,虽然只是皮外伤,但那箭有毒。

    傅云墨握了下段音离的手:“阿离,救他。”

    贺君忆此时还不能死!

    他要是死了,傅云墨就得自己分出精力去对付贺君州,很麻烦。

    段音离向来听傅云墨的话,他说让她救她就救。

    其实要是傅云墨没开口,她也打算问傅云墨她能不能救贺君忆,平心而论,她不讨厌他,毕竟她认识的这些王子皇孙里,还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整天围着锅台转的。

    尽管,他选女人的眼光貌似不怎么样。

    见段音离上前来给贺君忆医治,步非萱忙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地方。

    段音离这才发现,她瘦了许多,想来是被她之前下的毒折磨的,不过观她气色就知道,那毒已经解了。

    她料想帮她解毒之人应当费了不少工夫,毕竟她那毒不好解。

    给贺君忆把脉的时候,段音离见他幽幽转醒,一开口声音便哑的厉害:“阿离……”

    段音离看了他一眼,默默掏出针来扎他。

    结果刚帮他施完针,一伙刺从天而降!

    对方显然误以为段音离是和他们一伙儿的,准备连她也一起解决了。

    剑锋刺向她时,步非萱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她身前:“小心!”

    傅云墨护着段音离躲开,那名刺被初一及时斩杀。

    步非萱会舍命救自己,段音离并不怎么意外,她甚至觉得今日就算换一个人蹲在她这个位置,步非萱也会救的。

    当然,她不会因此就不承她的情。

    但一码是一码,报恩归报恩,讨厌还是继续讨厌。

    刺人多,他们并不恋战,杀出包围圈后便忙上马逃离此地。

    瞧贺君忆和步非萱“习以为常”的样子,段音离便知道他们这几日必定都是这么过来的。

    至于要杀他们的人,多半是从南楚来的。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刺愿不止这一拨,而且还有人是专门冲着傅云墨和段音离来的。

    至于幕后之人,想也知道是傅城。

    这日夜里,他们再次遇到了伏击,初一他们几人各自将刺引开,同段音离和傅云墨分了路。

    倒是贺君忆和步非萱,从始至终都跟着他们。

    出于之前的挡剑之恩,段音离没赶他们俩走。

    而接下来这一路,步非萱都在一点一点的消磨她对段音离的那份恩情。

    起因是他们没有饭吃,盘缠什么的又都在初一他们身上,无奈之下,在途径一户庄院的时候,一肚子坏水儿的段姑娘便带着那个比她还坏的夫婿悄悄摸进人家屋里偷吃的去了。

    他们俩难得没吃独食,还给贺君忆他们也带了。

    这位晋王殿下倒是气,还懂得道谢,可那位步姑娘就不是了,第一反应是质问:“阿离,这馒头不是你偷来的吧?!”

    段音离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馒头慢条斯理的啃,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否则呢?你以为我现蒸的呀?”

    果然,她这话一出,步非萱蹙眉,仿佛在看一个性格顽劣的孩子,语重心长的教导她说:“这样不好,怎么能偷人家的东西呢。”

    “我饿。”

    “那也不能这样,偷东西是不道德的。”

    “那就对了,我本来就是个缺德的人。”

    “……”

    不理会被噎的说不出来话的步非萱,段音离眼巴巴的看着傅云墨。

    后者留意到了,笑着将自己手里的那个馒头上的皮撕下来给她吃,一脸宠溺的望着她笑,回眸看向贺君忆时,却眼含威胁。

    他仿佛在无声的警告他什么。

    贺君忆方才就在拦着步非萱了,只是没有拦住。

    这会儿对视上傅云墨幽暗的眸子,他忙扯过步非萱护在身后,低声道:“非萱,阿离是好心,还带了我们的份儿,你别再说了。”

    “……你吃吧,我不吃。”

    她说着,起身朝那户农家走去。

    段音离“咻”地丢过一颗石子砸在了她脚下:“你若是心善想将你的钗环首饰留下一两件给他们赔偿不如直接站在这嚷嚷把刺叫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