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汐婼看着大黑,竟莫名觉得从它眼中看出了一丝委屈。

    她站着没动:“我可以骑别的马。”

    拓跋聿不赞同:“那怎么行!那些马那么蠢,不听话,万一吓到你怎么办?”

    傅汐婼心说,哪还能有比你更吓人的存在啊。

    她低头看了大黑一眼,像对小兔子那样温柔的对它说:“有劳你啦。”

    她当然不至于天真到认为大黑能听懂她的话,但她觉得它应该能感受到自己没有恶意。

    而且她方才看到了凉族那些人的神色,似乎很意外拓跋聿会那样恶狠狠的和大黑讲话,想来平日里他是很娇惯它的。

    既然如此,她当然也要对大黑温和一点,毕竟没人不喜欢别人珍视自己所珍视的。

    殊不知,某头熊如今最珍视的只有她。

    拓跋聿扶着傅汐婼上马,语气随意道:“理它干嘛,一头畜生而已。”

    一旁的凉族人:“……”

    他们心说小王子你忘啦,当初因为大王子管大黑叫了一声“畜生”,您可是整整两个多月没理人家呢,口口声声强调它有名字,叫“大黑”,逼着全族人都得跟着这么叫。

    如今倒好,到了人家北燕公主这又成畜生了,名字呢?大黑呢?叫你吃啦?

    事实是,吃是不可能吃的,顶多被拓跋聿丢到了脖子后头而已。

    他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傅汐婼。

    见她稳稳的坐到了马上,拓跋聿才警告似的拿缰绳甩了甩大黑的脸:“你给我慢慢起啊,跌了老子媳妇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大黑:呜呜呜……拖把要把我五马分尸啦!

    迫于拓跋聿的淫威,大黑只能小心翼翼的驮着傅汐婼走,慢出了它濒死的程度。

    以往它驮着拓跋聿,哪次不是疯了似的跑,如今愣是从一匹野马变成了一头笨牛。

    傅汐婼高高的坐在马上,感觉十分新奇。

    拓跋聿就牵着缰绳在前边走,确保大黑走的都是平坦的大道,连路边的草都不许它低头吃一口。

    骑马虽好玩,傅汐婼也爱玩,但玩了一会儿她就不玩了,张罗着要下来。

    拓跋聿不解:“怎么了?害怕了?”

    傅汐婼摇头,头微微低着。

    他又问:“玩够了?”

    她没立刻回答,迟了一会儿才很小声的说:“坐着……有些累……”

    其实她没好意思直说,是马鞍子太硬了,硌得慌。

    拓跋聿哪里想得到这些。

    他自幼长在马背上,又加上皮糙肉厚的哪知道姑娘家的娇柔,听她说累也没多想,丢掉缰绳便走回两步来接她。

    这次他没再让大黑蹲下,而是朝她伸出手:“来,下来吧。”

    傅汐婼看看他的手,没动:“我、我自己来。”

    闻言,拓跋聿抱胸看着她,像是在说“那行,那你自己来吧,我看怎么来”。

    大黑很壮,是以这个高度对于从未骑过马的傅汐婼来讲,有点高。

    她无措的看着拓跋聿:“你……你让它蹲下。”

    “九九不是说自己来吗?”

    “让它蹲下,然后我就可以自己下来了。”

    “嘿嘿,那你亲我一口,我就让它蹲下,不亲的话我直接抱你下来也行,你自己选吧。”

    “你……你怎么这样啊?”傅汐婼红了一张脸,既不肯亲他,也不好意思让他抱。

    “我怎么了?我是好心帮你下来啊,九九怎么还反过来怪我?”

    拓跋聿原本只是想逗逗她,逗完就让她下来,谁知她坐在马上无措的都要哭出来了,他心一慌,慢伸手将人抱了下来。

    这下傅汐婼脸更红了。

    她推开他就跑,直接躲在马车里不肯再出来了。

    到嘴的媳妇跑了,亲都没亲着一口,拓跋聿郁闷的扒拉了两下头发,跟着又推了大黑两下:“都怪你,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九九要下来你怎么不知道蹲下呢,啊?刚刚没教你啊?”

    旁边的随从:“……”

    他们心说小王子您可当个人吧,也不能看大黑不会说话就什么锅都往人家身上甩啊。

    这日之后,每日晌午时分暖和的时候,傅汐婼总要骑着大黑走一段路。

    渐渐地,一人一马愈发熟悉起来。

    这日送亲队伍在一条溪边停靠歇息,傅汐婼下了马,摸了摸大黑的头说:“带你去溪边饮水。”

    大黑乖乖让她摸,和当初尥蹶子的它判若两马。

    拓跋聿幽怨的跟在后面,俨然一个失宠的小媳妇。

    他蹭到傅汐婼跟前:“九九,你给大黑起个名字呗。”

    “嗯?大黑不就是它的名字吗?”

    “大黑不好听。”拓跋聿一脸郁闷:“方才初一和我说,傅云墨的那匹白马叫夜照玉狮子,你听这多好听啊。”

    “可是我也听说,那匹马还叫大白啊,皇嫂给起的。”

    “大白……”

    “说起来,大白和大黑这两个名字还挺像的,可见你和皇嫂想法一致,难怪会成为至交好友。”

    其实就是因为两个人都没文化,纵是让他们绞尽脑汁的去想那些文绉绉的名字他们也想不出来。

    拓跋聿自己没文化他认了,但他如今娶媳妇了呀,那就不能再让自家大黑输给别人了。

    大白既然有那个什么“狮子”的名字,他家大黑也得有,于是缠着傅汐婼起一个。

    起个名字而已,傅汐婼当然不会不答应。

    她想了想,说:“嗯……乌骓……”

    说着,视线落到大黑四个白蹄子上,眸光一亮:“踏雪乌骓!”

    “好!就叫这个!”

    拓跋聿对这种四个字的词最没有抵抗力了,一听就觉得充满了文化。

    他兴致勃勃的去找段音离显摆:“阿离阿离,我家大黑也有新名字了,叫踏雪乌骓,不比你那个什么野柿子差吧。”

    初一生无可恋的在旁边纠正:“……是夜照玉狮子啊。”

    还“野柿子”,亏他想得出来!

    这样走走停停,玩玩乐乐,约莫有一个多月的时日,他们才抵达了北境边城,天水城。

    段音离原以为他们不会在此处多停留,谁知傅云墨竟没有张罗动身离开,这可急坏了着急回族里成亲的拓跋聿。

    他们在天水城的第二日,段音离便听说镇北将军容落病重,群医束手无策。

    她好像隐隐猜到了傅云墨在此停留的原因。

    果然,这日傅云墨自外面回来后对她说:“阿离,可否随我去看望一下容将军吗?”

    她点头:“嗯。”

    小娇娇开口,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们轻车简从去了将军府,事先并未惊动何人。

    段音离听外面的百姓传言,说这容将军从前一人只身可打虎,如今不知怎么忽然就病了,是以她初时以为是有何人在背地里害他。

    可等她见了容落本人才知,传言不可尽信。

    也许这位容将军从前的确很威猛,但从前多年征战留下的旧伤如今发作,早已拖垮了他的身子。

    她收回为他搭脉的手,看向傅云墨轻轻摇了摇头。

    没中毒、没中蛊,只是单纯的身体不行了,她也回天乏术。

    二人正是无话之际,忽闻外面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婢女紧张的声音随之响起:“小姐您慢点走,当心脚下。”

    “小姐,您才刚醒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啊,否则你若是再病了,岂不更令将军操心嘛。”

    “小姐……”

    那些婢女话音未落,段音离便见从门口进来一人。

    是个姑娘,约莫有十五六岁,锦绣娇容,金珠美貌。

    桃腮带泪,星眼含悲。

    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只可惜面色过于苍白,少了一丝人气儿,整个人看起来都病恹恹的。

    段音离料想,这位必然是容将军的掌上明珠,容清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