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景文帝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又后悔拿儿子撒气了。

    景文帝心里想,太子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找出傅城好收拾他,自己怎么能反过来怪他呢。

    都怪太后!

    额……貌似也不能怪太后,毕竟太后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情底理。

    那该怪谁呢?

    景文帝看向傅云墨,从他那双没有丝毫怨言的清澈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难道搞来搞去,最该怪的是他自己?

    心里有愧啊,景文帝便想补偿傅云墨点什么的。

    鄂清太了解景文帝了,一看他那个神色和小动作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忙要阻拦,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鄂清:“陛下……”

    景文帝:“太子啊,你调查此事也辛苦了,去库房看看想要什么就拿吧。”

    鄂清无语,心说您的内帑就是这么空的,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这届皇帝真是太难带了。

    让人意外的是,傅云墨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谢了恩就让人去搬东西。

    这次他居然回绝了!

    “多谢父皇赏赐,不过儿臣这次就先不过去了,毕竟缉拿傅城刻不容缓,儿臣还是先回去审问犯人,赏赐还留到日后再算吧。”

    这话一出,景文帝心里十分欣慰,更加后悔自己拿他撒气了。

    那么多儿子呢,骂哪个不行啊,非骂太子干啥。

    目送着傅云墨离开御书房,景文帝忍不住感慨道:“太子长大了……一心为朕分忧,再也不是之前一门心思要赏赐的小孩子了。”

    鄂清:“……”

    鄂公公心说,陛下您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是因为太子殿下比您自己还清楚您内帑的情况,他知道那里面已经没东西可让他拿的了,是以才说了句漂亮的话推脱。

    当然只是推脱一时。

    他可没说就此就不要了啊。

    你听他那话呀,说“赏赐留到日后”,这个“日后”鄂清估摸着就是皇家园林那边有进账的时候。

    鄂清心里清楚,但他什么都没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父子俩的事儿他才不掺和呢。

    正想着,忽闻景文帝道:“抚远侯死了有几日了?”

    “回陛下的话,今日正好是头七。”

    “七日了……那也差不多了。”略一思忖,景文帝正色道:“召陆机他们三人进宫。”

    “是。”

    鄂清知道景文帝指的是京兆尹、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

    景文帝此次召他们进宫不为别的,只为让他们草草了结抚远侯一案。

    结案方法也很简单,说他是自缢。

    反正当日也没有对外公布他的死因和死状,如今就说仵作反复检查过后确定,他就是自己拿裤腰带把自己勒死了。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得暗示。

    景文帝先是向三司问责,把三人吓得以为下一瞬就要被拉出去关起来了,结果却听景文帝话锋一转,又柳暗花明了。

    将堂堂侯爷之死含混过去,这举动背后的含义那三人并不敢深想。

    但他们也没有多意外就是了。

    打从国师被通缉的那一日起,抚远侯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区别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就这样,三司对外宣布结案。

    有人在百姓当中引导风向,渐渐地,众人都觉得是抚远侯作恶太多心理承受不住是以自缢了。

    这话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人,朝中的人和侯府的人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纷纷回忆自己与抚远侯是否过从甚密。

    若不是自然万事大吉。

    若是,那日后就要尽可能的眯着了。

    于是,朝中一片风平浪静。

    景文帝过了一段消停日子,心情大好,这一日特意办了家宴,想着让傅明朝和段音娆小两口也进宫来坐坐,他也瞧瞧那个能将他大侄子治的服服帖帖的人是个怎样的姑娘。

    谁成想,段音娆没来。

    傅明朝一个人进了宫,说段音娆病了。

    景文帝披奏折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病了?好好的,怎么病了?”

    傅小王爷神色有些古怪:“……嗯。”

    景文帝蹙眉。

    他心说“嗯”?嗯算是什么回答呀?

    挠了挠脖子,傅明朝吞吞吐吐道:“皇伯父……那个我、我媳妇病了,我得回去照顾她……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词景文帝一点都不陌生。

    太子也说过,不过说的比他干脆利落。

    虽说傅明朝这娶了媳妇就忘了其他的熊样有些没出息,但景文帝回想一下他为了娶媳妇闹出来的那些事倒也没有很意外。

    毕竟刚成亲嘛,如胶似漆也正常。

    景文帝也打这个岁数过来过,有经验,可以理解。

    他也未曾怪罪,甚至还问:“既是病了,那叫个太医瞧瞧吧。”

    谁知话音方落,便见傅明朝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激动道:“不用!”

    这景文帝就奇了怪了。

    他笔锋又是一顿:“嗯?”

    “啊……我是说,阿娆的病是老毛病了,现已吃了药,静养几日便会好了。”

    “行,那你去吧。”

    “明朝告退。”

    傅明朝施了一礼,出了御书房的殿门拔腿就跑。

    知道的是他着急回家看媳妇,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走晚了会挨景文帝的罚呢。

    明明急,却又没有立刻出宫,而是去见傅云墨了。

    他可算是稀了。

    结果去东宫见到人了呢,他又吞吞吐吐的不说话,但又不走,看的初一一头雾水,心说小王爷这到底是干嘛来了?

    傅云墨坐在书案后看书,也不理他。

    傅明朝如坐针毡。

    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不耐烦的对初一道:“你出去!”

    初一一脸懵。

    对方毕竟是小王爷嘛,又是太子妃的二姐夫,该给的面子必须得给,是以便走了出去。

    傅明朝:“门关上!”

    初一:“……”

    这是要对他们主子做什么呀?

    初一一走,傅明朝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傅云墨的书案前,开口的声音压的极低:“我问你个事儿,就是……你成亲的时候……”

    话音顿了几顿,他才红着一张脸勉强道明了来意。

    “就那个……你有没有失了分寸的时候啊、就在那个啥的时候……”

    话说完,傅明朝的头都要垂到胸口去了。

    耳尖通红通红的。

    傅云墨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书上。

    闻听傅明朝此言,他面无表情的自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罐和一个小瓷瓶,一起推到了傅明朝的面前去。

    傅小王爷不解:“这是什么?”

    “于你有用的东西。”

    “于我有用有什么用啊!得于阿娆有用啊!”他下意识说秃噜嘴了,不禁懊恼的闭了下眼睛。

    傅云墨掀了下眼皮,眼神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偏傅明朝还傻愣愣的问:“看什么,我跟你说话呢。”

    傅云墨再次将视线落回到书上:“瓷瓶里的给你用,瓷罐里的给她用,用来用去用到最后,得受用的不还是你嘛。”

    闻言,傅明朝眸光渐亮。

    他果然找对人了!

    其实小两口床笫之间的事赵嬷嬷有隐晦的暗示过他,是以他知道女儿家初次会有些不适,但过了那次便会好了,谁知他家阿娆没好。

    他一碰她就说疼。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在骗他,后来趁着她睡着,他偷偷解了她的衣裳看过,的确是受了点伤。

    可见赵嬷嬷尽是胡说八道。

    傅明朝信不过府里的嬷嬷,但这事又不好直接去问太医,他本来想去问他四哥的,但又想到他四嫂还在病中便没去打扰。

    思来想去,把这位太子爷给想起来了。

    傅云墨给步非念下的那药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是以就琢磨他这有没有其他稀奇古怪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