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个架势,他分明是想要段昭死。

    小丫鬟已经被这连番的事情给吓傻了,这会儿连动都不敢动,目瞪口呆的缩在角落里,连身上的衣服都忘了穿戴。

    秦岐拿着石头的手高高扬起,落下的瞬间却忽然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女音的声音,幽幽轻叹:“我家小姐有句话果然没有说错,所谓畜生啊,就是跟人沾边的事儿他一点都不干。”

    话落,拾月从树上一跃而下。

    正正好好的落到了秦岐面前,挡住了身后昏迷未醒的段昭。

    秦岐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认出拾月是段音离身边的婢女,又见她似有工夫傍身,心里不禁慌了。

    想也未想,手中的石头直接就向她砸了过去。

    拾月若躲,这石头必然会砸中段昭。

    她瞪着秦岐,愤怒的来了句:“小犊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一掌震飞了石头。

    秦岐趁机转身就跑。

    拾月凉凉的扯了扯唇角,以牙还牙也从后面给了他一石头。

    秦岐当即便倒在了血泊当中,生死不明。

    拾月也没管,拍了拍手就往回走。

    她先探了探段昭的鼻息,确定他只是晕倒之后才转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小丫鬟。

    拾月认得她,叫香儿。

    香儿显然是被吓懵了。

    见拾月朝她走过去,以为拾月连她也要打呢,竟险些扭身跳湖里去,好在被拾月及时薅住了头发,这才保住了小命。

    拾月抱膝蹲在她面前,问:“我在树上听了一耳朵,你好像不是被他强迫的。”

    她夜里睡不着,本想溜出去找大壮玩的,结果经过这意外发现有戏看,于是就在树上蹲了一会儿。

    原以为香儿是被秦岐强迫的,拾月刚想出手解救,结果发现她自己乐意。

    那她就别多管闲事了。

    刚想安安静静的看会戏,不想大公子撞上来了。

    于是就演变成了眼下这幅景象。

    香儿不知是怕死还是本性如此,面对拾月的问题诚实的点了点头:“是我自己愿意的,跟了秦公子,他会给我银子。”

    “你要银子干嘛?”

    “我弟弟病了,俺娘找我要银子,三夫人前儿已经给我一些了,但不够。

    正好秦公子瞧上了我,我跟他一次,他就会给我银子。”

    “……哦。”怪可怜的。

    “拾月姐姐,你能别杀我嘛,我不会往出说的。”

    “我不杀你,但你得往出说。”

    香儿懵了,眼泪“唰唰”往下掉:“那你不还是要杀我吗?”

    “不是不是。”拾月将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出来塞给香儿:“我眼下身上带的银子不多,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不光能有钱给你弟弟瞧病,还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怎么做?”

    “就是这样……”拾月对她耳语一番。

    香儿乖乖点头。

    拾月似乎一点也不怕她会反水,只在离开之前对她说了一句:“只要你听话,银子多得是,千万别自作聪明偷鸡不成蚀把米。”

    “嗯嗯,拾月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偷不到鸡就吃米的。”

    “……”这文化水平堪比她家小姐。

    拾月没再耽误工夫,“嗖”地一下上了树。

    确定她藏好之后,香儿“嗷”一嗓子嚎了出来:“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公子晕倒了,秦公子受伤了!快来人啊!”

    这一番话如一道惊雷划破段府上空寂静的夜空。

    各院灯火接连亮起。

    丫鬟小厮纷纷往声源这处跑,赶忙将两位公子送回各自的院子去。

    香儿跟去了段昭的竹香院。

    三夫人季氏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泪说来就来:“三夫人……都是奴婢的错……”

    “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是秦公子……他非礼奴婢,正巧被大公子给瞧见了,他就欲杀大公子灭口!

    奴婢怕极了,恐他伤了大公子,就顺手抄起旁边的石头砸了他一下将他砸晕了!

    都是奴婢的错,夫人,您送奴婢去见官吧。

    但看在奴婢救了大公子一命的份儿上,您能不能让奴婢再见家人最后一面。”

    香儿一番话说的,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季氏抬手示意她起身:“一切等大公子醒了再说。”

    香儿抹了抹眼泪:“是。”

    可段昭这一晕倒,却并没有那么快醒来。

    他发了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

    段峥给他喂了药、施了针,可就是不管用。

    他身上跟着火了一样,烫的吓人。

    段昭做了一个梦。

    梦境并不陌生,自打从云隐寺回来,他就经常能梦到。

    一间禅房,门前有一个女人,被几个男人肆意玩弄。

    从前他不知那女子是谁,如今却想起来了,那是他三婶身边的婢女。

    一切都和从前的梦境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这次禅房门前没有人,他听到禅房中有声音,于是想进去看,刚好禅房的门有一条缝隙没有关严,让他窥探到了屋内的景象。

    季氏似是睡着了,闭着眼睛躺在榻上。

    身上覆着一个人。

    那人脱下衣裳,露出了后颈淡青色的一块印记。

    季氏身边的婢女匆忙跑回来阻止,却被屋内的男人一脚踹了出去,倒在院中。

    有几个男人紧随而至,凶神恶煞。

    她只来得及将段昭藏到了树篱后面,自己却没能逃掉。

    就那样被那群人围困在地上折磨至死。

    那几名小厮发现了段昭,才要上前却发现他晕倒在地,似是被吓晕了过去。

    未及灭口,便有人来了。

    段昭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只是回府便发了高热,昏迷了好几日。

    睡梦中,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醒来,就见段音离坐在榻边,手中拿着刚收回去的银针。

    四目相对,段音离语气难掩惊喜:“大哥,你醒啦!觉得怎么样?”

    她这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瞬间,周氏和老夫人他们都围了上来。

    “无碍。”许是发过高热的缘故,他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清润,听起来有些沙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夫人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你烧了整整一夜,连你大伯都没了办法,这才一大清早的就把阿离叫回来了。”

    “阿离,我有话与你说。”

    这就是不让旁人在场了。

    老夫人他们面面相觑,不过想着他们兄妹感情好,有什么小秘密也正常,叮嘱几句便走出了里间。

    段昭面色苍白,眼眶却是红的,压抑道:“阿离,当年之事,我已忆起。”

    “大哥……”

    “是步泓!是他……是他奸污了三婶,又纵容小厮将三婶身边的丫鬟折磨至死!”段昭攥紧了拳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段音离原想劝他不要再想,他却坚持道:“四名小厮,全部都有份。”

    顿了顿,他声音愈哑:“那间寺庙,叫清凉寺。

    必是寺中僧人与步泓早有勾结,否则不会没有人注意到那一处。

    那几名小厮原本已经发现了我,只是未等他们走近我便晕了,再醒来已经回到了家里,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以我晕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三叔知道。”

    段昭一惊:“三叔?!”

    “之前提及你的伤情时,我曾听爹娘无意间说起,那日你们从寺庙回来,是三叔接你和三婶回来的。

    他必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否则那么大的事当日早就闹的人尽皆知了。

    可就连那名婢女的死都被粉饰太平了,足以说明有人收拾了那个烂摊子。

    那样做的人,除了三叔,就只可能是步泓。

    但你觉得若是步泓,三婶会安然的过这些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