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音离那张小脸上虽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她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的沉默足以说明她心里也是惊讶的。

    林思儒是一位大才子?

    这她倒是不知道。

    符禄似乎很欣赏林思儒,对他满口称赞:“阿离,你这位表哥啊,不但才情敏捷,而且语句清新,众人皆说他是天生的奇才,自古无二。”

    “是吗……”

    “嗯。”

    林念巧在旁边听的心虚极了。

    旁人不知她可是知道的,自家兄长如今的名气皆是靠段昭的诗句挣来的。

    倘或叫别人知道那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实力,那就糟了!

    是以林念巧一直低垂着头不吭声,唯恐自己哪里表现不对漏了馅,只能暗暗祈祷这个话题快些过去。

    可是老天爷啊,偏偏喜欢跟人对着干。

    若对话进行到这儿便停下这事儿也就完了,偏符禄多说了一句:“他之前写过一首诗……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此句何其新雅!何其潇洒!让人读着心下顿生豪气!”

    长安城中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吟诗作赋多爱文辞华美,内容不是功名利禄便是家国之情。

    如林思儒这般直抒胸臆又略带着一丝江湖气的表达,不落俗套,令人耳目一新。

    符禄激动的夸赞着。

    可除了符笑之外,其他几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大对劲。

    林念巧依旧是心虚。

    段音娆是疑惑。

    之前林思儒去找兄长时,她曾无意间看到他写的诗,文采平平,很是一般,怎么才几日不见就如此突飞猛进了?

    段音离的反应和她们都不一样。

    她是惊怒。

    惊的是她居然从符禄的口中听到了段昭的诗,怒的是符禄居然说这诗是林思儒作的。

    她因为跟着段昭读书,是以他偶尔随笔写下的那些诗她都看过。

    虽不能完全记住,但绝对会有印象。

    她敢肯定这首诗就是段昭写的!

    因为她记得当时和这首诗卷在一起的还有好几首,但其他的她看不懂,唯有这首容易理解却又不落俗套。

    可它怎么就成了林思儒的了呢?

    怎么着?他自己不生产诗,只是他人诗句的搬运工是吗?

    符禄不知段音离心底的想法,想着林思儒是她的表哥,是以并未吝惜溢美之词:“林公子举笔成文,兼之品貌端正,真可谓才、德、貌三全啊。”

    段音离想,才德貌三全的是我大哥!不是这个盗用人诗句的小偷!

    但她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一来,她眼下无法证明自己所言就是真的,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二来,世人多以为她家兄长是个痴傻疯癫的,相较起侃侃而谈的林思儒,他们根本不会相信那诗出自他手。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符禄见自己说了这么多,段音离始终没什么反应,这才隐隐觉察出不对劲儿。

    他迟疑道:“阿离?你怎么不说话呀?”

    闻言,林念巧的心都猛地吊了起来。

    她心说段音离别是知道这诗是段昭写的吧?

    在林念巧紧张的注视下,段音离缓缓启唇,说:“我想找个词夸夸他。”

    符禄轻易被骗:“原来如此。”

    林念巧也松了口气。

    她的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几分,再次动筷用膳。

    段音离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她,暗道这兄妹二人还真是不安分,背地里可是没闲着呢。

    怪不得之前往竹香院跑的那么勤,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欺负她兄长不爱说话是嘛!

    这他们可就打错主意了。

    她兄长不善言辞,她却是个吵架的小能手,绝不会让他们讨了便宜去。

    因为这件事,段姑娘用膳的时候还多啃了一个香酥鸡腿。

    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嘛。

    酒足饭饱,一行人并未回府,而是去了畅音阁听戏。

    去的路上林念巧好奇的问:“阿离平时不是不爱听戏的吗?今儿是怎么了?”

    段音离一本正经的说:“女儿家的心思不要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她心想,今儿这出戏是特意给你安排的,怎么可能不爱看呢。

    林念巧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入局,还在那一脸期待呢。

    前一日段音离便让拾月告诉了清音自己今日会过来,是以清音提前为他们安排好了雅间,甚至连瓜子点心和一应水果都备好了,全是段音离爱吃的。

    林念巧瞧着,心下不免又是一阵艳羡。

    阿离命可真好……

    有疼她的爹娘不说,还有师父的疼宠,就连未婚夫婿也是个会疼人的。

    简直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嘛。

    而林念巧不会想到,段音离得到的宠爱远不止这些。

    戏未开场,隔壁的雅间便来了人。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彩蝶轩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苏羽莹。

    苏羽清不爱听戏,已经先一步回府了。

    苏羽莹是和抚远侯夫人一起来的。

    她不知段音离同清音之间的关系,见他们竟也来了楼上的雅间,忍不住逞口舌之快:“你们也来雅间听戏?就算花得起银子可待会儿拿什么打赏呢?”

    几人看着她,竟默契的都没吭声。

    苏羽莹的话就这么掉到了地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她皱眉:“喂!你们聋啦?我跟你们说话呢!”

    还是无人应声。

    她这一拳似打在了棉花上,令人无奈,却也让人更加气愤。

    最后还是抚远侯夫人帮她解了围:“羽莹,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不要纡尊降贵的同不如你的人多费口舌!”

    苏羽莹面上一松:“是。”

    段音离是因为不想耽误了看戏是以才没有和她做口舌之争,没想到这娘俩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她没准备重拳回击。

    如今还是看戏正重要。

    她觉得依照苏羽莹这个事儿逼的性格,她们日后有的干呢,不急于一时。

    她想得开,可有人却不乐意了。

    一道女音忽然响起:“本公主看看这得是多精贵的人啊,能说的阿离不敢还嘴。”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另一侧的雅间呼呼啦啦的来了一帮人,行动间不见一丝响动,规规矩矩的候在了帘外。

    被下人簇拥而来的正是清音的狂热忠实粉丝——崇宁长公主殿下!

    抚远侯夫人瞧了,一改方才的傲慢姿态,忙起身施礼。

    长公主斜睨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夫人不必多礼。”

    话落,她忽然一改傲慢之态,和蔼可亲的走到了段音离面前,亲切的握住了她的手:“阿离啊,走,跟我去隔壁的雅间坐,那里看戏最妙。”

    说完,她拉着段音离就走。

    一边走还一边教育道:“我与你说,日后莫要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有来往,这就跟和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是一个道理,来往多了,连你也要变的同她们一样了。”

    长公主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苏羽莹母女的耳中。

    她们虽气,却又无计可施,总不敢跟长公主对着骂。

    帮段音离出了气,长公主好奇的问她:“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怎么不知道还嘴呢?”

    段姑娘也没撒谎,坦言道:“不想耽误了看戏。”

    这话逗得长公主直笑。

    她命人将她从公主府带来的点心摆上桌,热情的招呼段音离吃:“你爹这个太医院院判的官职原也不算低了,只是这长安城中王公侯爵甚多,显不出他什么,是以碰到那看人下菜碟的便会轻看了你去。

    你虽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但真碰到那种身份高于你的必然不好与人针锋相对。

    不如这样吧,我将你收为义女,再向皇兄请旨赐你个封号,日后你便是我公主府的郡主了,如此一来,我倒要看看谁还敢给你脸子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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