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圆说的是真心话,他一直觉得苏铮拥有一种迷之矛盾的气质,让人想要呵护又想亵渎,清纯和妖艳、高贵和世俗在他身上既对立又统一。

    一开始袁小圆觉得苏铮很古怪,甚至一度认为他是在装逼,后来多多少少了解到苏铮的过去,才知道那是以往生活留在他身上的印记,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但人家还是凤凰不是鸡。

    苏铮的原生家庭也算是演艺世家了,而在庄家的那九年,他在情感上或许多有缺失,但生活上一直是丰盈富足的,当了那么多年小少爷,良好的教养、骄矜的贵气、甚至那种不谙世事的执着和天真,或许会随着残酷的生活考验而褪色,但并不会完全消失。

    这种特殊的气质配上他那张绝顶漂亮的脸,陷落在人群中也极其出挑,让人过目不忘,所以当苏铮又回到橘子酒吧,多日不见的老板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对他能回来跳舞表示万分欢迎。

    上台之前,苏铮先来到舞台正前方一个卡位,现在是晚上八点,时间还早,但那里已经坐了三四个男人了。

    “二哥,”苏铮走过去挨着中间一个男人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粗大的金链子,“你戴上这个。”

    “这是真的?”被他叫“二哥”的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梳着小平头,穿着短裤和黑背心,手臂上露出强壮的肌肉,整个人浑身上下大写的“不好惹”,但他并不是什么黑-社会大佬,而是苏铮的一个朋友,或者说是“病友”,苏铮带爸爸治病的时候,二哥的爸爸就住在同一间病房。

    二哥唐利是健身教练,也是苏铮今晚找来的“托儿”。

    “当然不是真的,”苏铮说,“我哪有钱买真的?不过今天晚上要是顺利,以后我给你买十条这样的。”

    唐利把大金链子挂脖子上了,“不好惹”的气质瞬间飙升,他大喇喇地一拍苏铮的肩膀,豪爽道:“不用,帮你的忙我绝对不计回报……买一条就够了。”

    苏铮和旁边同样几位来自健身房的朋友都笑了起来。

    苏铮给他们叫了酒和吃的,就去后台跟小伙伴们一起排练,他最后的五百块钱,包括今天跟酒吧老板预支的工资,全都花在买假链子和请上了,今天晚上这个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9点多的时候他出去过一次,按照记忆中那张狗仔偷拍照片,庄心诚他们应该是坐在舞台右边角落里的,那里的卡位比较隐蔽,算是半开放式的包厢,也不知道狗仔怎么发现的。

    苏铮叫住巡场的保安,一边递烟一点嘱咐他们今晚盯紧点,并且说了那几个狗仔的特征,让保安拦住他们。他毕竟后来又混了四年娱乐圈,偷拍照片的狗仔圈内闻名,他当然认得。

    保安有些诧异,不过也没仔细问,就在这时,一行五六个姿容出众气质拔群的男女从他们身边经过。

    苏铮听有人喊了一声:“庄导,这边。”

    苏铮猛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他的心跳停了两拍,险些忘了闪开,庄心诚从他面前经过,目不斜视,没有看见喧嚣背景中的他。

    庄心诚和他记忆当中差别不大,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平和端正,他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就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让人觉得踏实可靠,但也因为这种特质,仿佛天生自带冷感,给人刻板禁欲难以亲近的印象,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温柔又冷淡的气息越发浓厚,所以就与酒吧里热烈洋溢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苏铮小时候就觉得,他这个小叔叔,就像岭上花水中月,又美又香,可惜是看得见摸不着的。

    恍然间有人叫他,苏铮回过神来,马上就该他们上台跳舞了。

    炫彩的灯光如同一道道闪电照亮了酒吧,高亢激烈的舞曲响起来,人们的情绪随着音乐被牵引至高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舞台上,苏铮一出场,便引起了一片尖叫声,这个酒吧的常有很多都认识他。

    “苏苏!”“苏苏!”的呼唤声中,交杂着情-色的口哨声和暧昧的窃窃私语:

    “就是他,钢管舞跳得比女人还骚呢……”

    “没错,就是个妖孽。”

    “可惜我不是gay,要不绝对日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此起彼伏的声浪之中,苏铮和舞伴贴身热舞,身体仿佛波浪一样曼妙起伏,柔软之中又蕴藏着无尽的力量,他和舞伴互相解了对方的衣扣,露出胸膛和小腹上薄薄的一层肌肉,不会很突兀,却有种隐约的、未完成的性-感,两具年轻身体之间的每一个摩擦仿佛都能带出一串火花,每个观众都仿佛感同身受,那些火花就在他们心里燃成了熊熊大火。

    音乐调子一个急转,苏铮推开舞伴飞快转身,稳稳抓住舞台中间的钢管,他像蛇一样绕着钢管辗转腾挪,又如同一只鸟轻盈地攀上钢管,摆腰顶-胯、飞旋、倒挂、空中劈叉,那些看似难度极大的动作到了他身上,就好似吃饭喝水一般随意简单,天生就会似的。

    台下喝彩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苏铮随着音乐沿钢管向下俯冲,质地轻薄的衬衣也随之落下,露出细瘦的腰线和大片泛着光泽的莹白肌肤,他翻下钢管的时候,往台下飞了个媚眼,肩膀往前一递,音乐声正在这时停止,他的衬衣卡在上臂的位置,恰好露出线条优美的肩头和若隐若现的胸脯。

    苏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流淌着汗水,他往右边包厢瞥了一眼,他其实看不见庄心诚,但却有心电感应似的,觉得对方也正看着他,所以他朝那个方向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了。

    苏铮下了台,等候多时的唐利就行动起来,不由分说把他拉到沙发上摁着坐下,搂过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小弟弟你跳得太好了,来来来,哥哥请你喝一杯。”

    唐利是个仗义人,他太想帮苏铮这个忙了,所以用力过猛,从肢体动作到表情语气都有些夸张,他这一拉一搂,力道太大,直接把苏铮拽的一个踉跄,膝盖狠狠磕在桌角上。

    苏铮痛呼了一声,哭笑不得,咬着牙说:“二哥,你自然一点。”

    二哥低声说了个对不起,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满满一杯啤酒,塞进苏铮手里:“来,干了。”

    做戏做全套,苏铮勉为其难地笑笑,半推半就地把第一杯酒喝光了。

    一桌人爆发出浪荡的笑声,苏铮是背对着包厢坐的,看不见那边的情况,他低声问:“二哥,那人过来了吗?”

    “来,咱们再干一个,好事成双!”二哥放肆地把苏铮抱在怀里,这次干脆端着酒杯喂他,又低声说,“没有啊,没人过来。”

    苏铮心里凉了半截,他这又是跳艳-舞又是假装被调戏,就是为了引起庄心诚的注意,但凡对方看见他,认出他,对他还有一点怜惜,就不会袖手旁观,只要庄心诚主动找他,那后面是借钱还是抱大腿,万事好说。

    要是对方压根不理他,那他目的也算达成,知道此路不通,心里也就踏实了。

    现在看来是第二种情况?苏铮心想,也好,总比我主动去找他热脸贴冷屁股强多了。

    苏铮想到这里,就有点不想演了,他就着唐利的手喝了第二杯酒,正要站起来。

    旁边一个小弟兴奋道:“苏苏,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朝咱们这边走过来了!”

    苏铮心花怒放,瞬间入戏,跟唐利假意拉扯着,嘴上道:“你他妈放开我!”

    “还有几步?”苏铮小声问,他觉得自己应该有点泪花比较带感,可惜一时哭不出来,他已经好久没哭过,爸爸去世时他也没流眼泪,只觉得爸爸终于解脱了。

    “五、四、三……”有人给他算着步数。

    苏铮飞快地抹了点啤酒在眼角,在数到“一”的时候,他转头,仰起脸,一双通红的眼睛正对上庄心诚深邃的眼眸。

    一眼万年。

    简直完美。

    就是要这样,多年未见,以这样反差巨大楚楚可怜的形象出现在庄心诚面前,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深陷困境,他不信庄心诚会没有好奇没有怜悯,会对他不闻不问,他赌对了。

    “这是怎么了?”庄心诚一只手摁上了他的肩膀,手指渐渐收紧,“你跟这些人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庄心诚的手劲异乎寻常得大,苏铮的肩膀被他抓得又疼又麻,他一时忘了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庄心诚的眼睛,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映射着酒吧绚烂的灯光,一层一层迷离若梦,让人看不透其中的内容。

    “啊……”苏铮勉强发出一个音节。

    倒是唐利尽职尽责,觉得这戏还没演完,他站了起来,指着庄心诚鼻尖骂道:“你他妈干什么的?我有钱请个跳舞的喝酒不行?你是他什么人啊?多管n的闲事!”

    庄心诚的眉心拧在了一起,苏铮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然而他来不及说话,庄心诚突然往后撤了一步,紧接着一拳挥出,打在了唐利鼻梁上。

    唐利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捂住了鼻子,苏铮绝望地看着他指缝里流淌出鲜艳的血。

    二哥,我对不起你,等我中了一千万,我给你买二十条金链子。

    苏铮闭上眼睛在心里碎碎念,这时他感到手腕一紧,庄心诚拉着他就往外走,顺便朝一众懵逼的“群众演员”道:

    “我是他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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