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雄信见李密并没有处置秦叔宝,心头一松,咧嘴笑道:“密公宽宏大量,不愧为瓦岗之主,隋室日暮西山,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完蛋。今次洛阳傻呼呼派一队士兵出来搦战,却不知是何用意?”

    李密返身面向东都方向,背负双手,长身卓立,先没回答单雄信的问题,而是待了一会,对一旁徐世绩道:“世绩认为呢?”

    徐世绩拱拱手,道:“属下以为,东都此次不过小规模试探我军实力。”

    李密沉吟一声,道:“嗯,世绩可想得到那少年是谁?”

    徐世绩先将视线在隐隐约约的东都城廓上投了一眼,道:“近来据闻越王杨侗重整朝纲,杀了皇甫无逸,又罢免元文都,一揽军政大权。更是听说近几天在东都大开杀戒,杀了数百因禁酒令而与之对抗的官员、富绅、士卒,启用赵长文、郭文懿、韦津、戴胄、独孤武都、刘文涛、席辩这样的臣子,其以数天之功,便将整个东都的局势翻了个遍,其手腕和能力不得不令我军重新审视。”

    李密淡然一笑,道:“世绩以为那少年便是杨侗。”

    徐世绩肯定般道:“必是。”

    李密仰头哈哈一笑,一掌拍在墙垛上,道:“有意思,杨侗。”

    扫了一眼身后诸人,继道:“此子隐忍一年,待到昏君南下,便立即施展手段,重掌东都大权,这的确令人耳目一新,为之侧目,有气魄。又能够亲历战阵,混在小股部队当中,亲自来探我军阵营,够胆色。”

    秦叔宝想起方才阵中杨侗那句‘秦叔宝,还记得大海寺外,张须陀么’音犹在耳,不觉心中苦闷。自己若不是在张大帅兵败之后,走投无路,又觉隋室民心尽失,怎会投降李密。连张大帅这样的天纵奇才亦在连年的征讨之后,兵败身亡,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强得过张大帅,自己当时终究是有些心灰意懒,黯然无奈之下才入瓦岗。

    李密左侧的王伯当颇对杨侗嗤之以鼻,接过李密的话,道:“就算那杨侗有些手段,难道他还能逆天不成,如今隋室江山早被他那皇帝爷爷搞得乌烟瘴气,各地门阀无不拥兵自重或是直接反隋,再有手腕和能力,仍只不过是替密公作嫁衣罢了。”

    李密身边另一员亲信将领牛进达突然一指城外,道:“快看那,那定是程知节追上了隋军,密公,杨侗既然身在阵中,应当立马派出大军,直接杀过去擒杀此子。”

    金墉城至洛阳一地,是一马平川,站在城墙上,视线可以投放十几里,而程知节和杨侗正在距离金墉城二十里地的地方厮杀。

    自秦叔宝上城认罪,到李密一众人的谈话,再到程知节追上杨侗,这中间的时间,并不太久,二十里对战马来说,冲过去也就盏茶的功夫。

    李密虽然早有猜测那少年便是杨侗,但一来程知节已经追了上去,二来自己也要先处理秦叔宝放走杨侗的事,所以耽搁了一会,如今突然见到程知节追上了杨侗,哪会还作它想,立时下令,“伯当、雄信,你二人即各率五百战骑追上去,进达、建德,你二人即各率五千战士随后进击,仆到要看看,这个越王杨侗是否命大?”

    李密下完令,王伯当、单雄信、牛进达、蔡建德依次下城,他淡淡看了秦叔宝一眼,道:“叔宝,我等静观城头,如何?”

    秦叔宝抱拳道:“依密公令。”

    徐世绩忽然道:“此子即是杨侗,我看东都必会出兵接应,密公,是否准备好了大战一场?”

    李密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道:“东都若是龟缩城中,我要取城,百倍艰难,若他敢出城来,嘿嘿!”

    徐世绩对他施以一礼,欠身道:“密公威武。”

    这就是李密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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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程知节和黄桃树毫无花巧的又硬拼了一击。

    程知节大斧横胸,像被人倒拖似的在地上滑行后退,衣衫破乱,甲胄松脱,发丝乱舞。粗旷张扬的脸上,布满血色。

    一击又一击,他已是硬接了黄桃树五击。对上黄桃树这样的高手,绝不要抱着任何取巧的心理。而程知节的大斧功,亦不是以巧取胜,向来是一力降十会。正所谓大巧不工,越是简单,越能予敌人以重击。

    但黄桃树的临敌经验及武力,皆在程知节之上,若非他有保命三斧这样的绝技,早败下阵来。

    黄桃树收回拳头,目光奇冷,天下英才辈出,一代接一代,先是遇上虬髯客这样的绝世奇才,接着又碰见程知节这样的勇猛好手,让他许久没有大战过的身手得以施展,而此刻,面对他尽力的五击,这人竟然还能站得稳脚,当真不可小覰,若是让这样的人近到杨侗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杨侗虽然大胆,作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但身为臣子,不是去与主子辩驳,而是要尽心尽力,尽到责任。他知杨侗急于重振山河,想要早点击败李密,经常一个人在宫室中看着地图谋划,又常常拉着他及谭毅、席辩密谋,他这种心理,做臣子的可以理解,并不是说就要百分之百完全遵照他的意思去办,而是要想方设法尽最大努力去补齐杨侗的遗漏和缺陷。

    杨侗不知会他而出城,黄桃树亦不会对他生气,只会将所有怒火都施放在敌人身上。杨侗,是他好不容易看到有希望的中兴之主,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安危。

    马蹄声急,东都城,三道城门大开,涌出数千兵马,传讯兵终至将消息带到东都,驻扎在三道城门的郎将急速率兵出城,而消息,也进一步传到了城中独孤阀、席辩、谭毅等人耳中。

    阵后,李密的大军王伯当、单雄信等人也加速朝这边赶来。

    杨侗立在战场,并没有被那种令人恶心的情绪左右太久,高度崩紧的神经让他变得格外冷静,高速思考的大脑在这时发挥了作用,眼尖的他很快发现东都及李密军营各出涌来的援兵。

    迅速作出反应,派出身边一员禁卫去迎接己方援军,令其绕开自己这方的混战场地,分作两边迎击密军。狭路相蓬勇者胜,既然要知道两方的战力,事情又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田地,那就结结实实打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