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见了几名游侠,杨侗便返回宫中,一路之上,为了避免皇甫无逸的怀疑,而是转道东城进入,那边的城门守将是元文都的手下,自己这边拿着内宫腰牌,便不愁宫门不开。

    走在路上的时候,杨侗见到一个乞丐伏在墙角,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不出意外,他今晚必在这寒风中冻死,而这面墙的内面却传出悦耳的丝竹之声和饮酒作乐的欢声笑语,真是一副朱门酒,路有冻死骨的境像。杨侗心底叹了口气,摇摇头,脱下自己的裘服,盖在乞丐身上,然后转身离去。

    四名禁卫军默默看着这一切,只觉胸口火热,跟随这样一名殿下,值了。那乞丐在杨侗转身之际,却是睁开那双浑浊的双眼看着他离开。

    回到内宫,先返回自己的御书房,批阅了今天的奏章,虽说基本上都是元文都、卢楚、段达等人阅过了,但他还是看得很认真,从中筛选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了解朝堂和城中的形势以及百姓的状况。他虽然有着敏锐的头脑,过人的精神,但大隋真的已是日暮西山,杨广过不了几个月就要死在宇文化及手中,在史书记载上,隋朝就这样亡了。李阀占据关中,又夺了潼关,可谓占尽了地利,再加上关中本身充足的存粮、人口,对比东都,无论哪一方面,可谓优势占尽。他杨侗为了夺权,重掌东都,就得费一番手脚,唉!先机已失,再不努力用功,自己又如何争得过李阀。

    他的用功没有白费,当晚从奏章中看出一条重要的信息,大隋河东通守尧君素守卫的河东还没有丢失,李渊派遣降将屈突通招降尧君素,却给后者骂回,李渊于是遣韦义节攻打河东,尧君素于是派遣使者来东都求援。

    在屈突屈降唐,潼关失守之后,弘农郡也被唐将刘文静攻破,东都以西,就只有河东这座城池没有给攻破了,尧君素誓死不降唐,率众抵抗,不失为大隋栋梁之才,这个人,一定得救。

    杨侗站了起来,在桌案前走来走去,思索着怎样去救援河东,又或是尧君素。东都目下缺兵少粮,再说了,皇城、外城的兵力也不在自己掌握之中,河东孤悬于外,怎么救都是个问题。河东郡是黄河边上的城池,若是有一支强大的战船,逆河而上,截断唐军的退路不失为一着好棋,可问题是东都有战船吗?

    答案是有。

    当年灭陈之战,杨素于四川大造五牙战舰,有五层楼高,一举从上游荡平了南陈,大业初,杨广为了巡游需要,也是大造龙舟舰船,所以东都还有许多杨广留下的战船,包括五牙战舰在内。

    黄河水流湍急,去救河东,又是逆流而上,河东郡,还在黄河那个‘几’字的拐弯处,一般的轻型战舰根本派不上用场,唯有五牙战舰方可。逆水而上,出其不意,必能杀韦义节一个措手不及,从而救出尧君素。退一步讲,河东可以失,但尧君素不能死。这样的忠臣于他杨侗是越多越好。

    明天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说服元文都组建水军,去救尧君素,便是拼着翻了脸,也要。杨侗一拳打在桌案上,脸显决然之色。这个元文都,朝堂之上提都不提这事,便是打定主意不救了。也幸好,送奏章过来的使臣没有漏掉这份求援奏章,否则河东岂不就在不知不觉中失了,更是损失了尧君素这样的栋梁。真是可恶、可恨。

    杨侗坐不住了,当即让小太监前往驿馆寻找河东救援的官员,让其速来见驾。河东的情况,只有这个求援的人最清楚,自己要救援河东,还得此人大力相助才行。

    杨侗坐回主座,手指有节奏的在桌案上敲打着,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启禀殿下,内宫将军黄得胜求见。”守在殿外的太监进来请示。

    “宣。”

    杨侗抬抬手。

    “臣黄得胜叩见越王千岁。”

    “平身免礼,说罢,何事。”

    “臣请今晚禁卫军巡夜口令。”

    原来是这样,杨侗扫了一眼桌上的奏章,“口令即为‘河东’。”

    “臣遵旨。”

    摆摆手,黄得胜退去。

    黄得胜前脚刚走,便听见门外太监齐道:“参见王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越王妃来了,杨侗起身前往殿门迎接,独孤凤正好带着一众宫女进来。

    “参见殿下。”

    她身后的宫女齐齐福了福,躬身行礼。

    独孤凤微微一笑,朝杨侗作了个安康礼,道:“臣妾给殿下请安。”

    杨侗一见到独孤凤,心情随之变得轻松起来,笑道:“爱妃勿需多礼,来,内面坐。”携了她的手,坐回殿内,一众宫女便站在他们身后。

    “爱妃怎么有空闲来了呢。”

    杨侗隔着茶几,摸着独孤凤的玉手,道。

    独孤凤略带埋怨般白了杨侗一眼,道:“殿下日理万机。”随之目光扫了一眼主座上面的奏章,继道:“便是到了晚上,也没有半丝空闲,臣妾知道殿下辛苦,便熬了一些燕窝,给殿下暖暖胃,殿下劳累一天,竟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了。”

    杨侗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是真的没有吃晚饭,不禁讪讪一笑,难怪独孤凤要亲自过来这边了,道:“有劳爱妃了。”

    独孤凤朝身**女召召手,一名端着银盘的宫女趁机将燕窝端上来,递给杨侗。杨侗接过端起,用勺子勺了一勺,凑到嘴边,道:“真香,本王尝尝。”

    吃下一勺,笑着对独孤凤道:“爱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长进,这羹熬得正好,好吃,好吃。”一连说了几个好吃,便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独孤凤心中一痛,痛爱般道:“殿下,您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杨侗手中挂着河东危局,所以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喝光了,将空碗交到宫女手中,接过递来的手帕,抹了抹嘴,道:“呵,本王呆会儿还有得忙,爱妃不如先回寝宫,本王办完事,就回去陪你。”

    独孤凤摇了摇身子,将头扭过去,道:“臣妾不依,殿下说是回寝宫,说不定就在这过夜了。”

    杨侗摇摇头,以前呀,杨侗懦弱的时候,都是独孤凤来宽慰杨侗,现在杨侗强势,独孤凤也便常常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姿态。更何况,这些日子,杨侗整日忙于政务,也甚少和她同房。

    “本王说话算话,今晚一定过去。”杨侗见她撒娇承欢,只好哄着她。

    “呐,这是殿下你亲自答应臣妾的,金口玉言哦,不许耍赖,今晚若不过来,臣妾一定告到母后那里。”独孤凤扭过身子,面露调皮,眉宇中有一股小小得意之色。

    杨侗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心中一赞,他对独孤凤也是极为喜欢的,这种略带顽劣、调皮,又可爱的模样,正合他的心意。道:“好、好、好,本王金口玉言,是绝不会食言的。”

    独孤凤这才心满意足,率领众宫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