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年前魔劫降世,人族生存空间无限压缩,许多宗门道统被灭,一些山川大泽,灵脉福地也都渐渐被这些妖族占据,如今,人族聚集所在更好像一座座小岛,星罗棋布的遍布整片大陆。

    天有不测风云,更何况这些孤悬的小岛,每年兽潮,都会有许多人族聚集地被这些妖族踏灭,同时,又有许多人族聚集地拔地而起,生生不息。

    眼前,便是一处荒废已久的人族聚集地,四周残垣断壁,看起来凋零无比,除了一座残破之极的大殿外,便只剩下大殿左侧,一间刚刚搭建没多久的茅草屋。

    草屋不大,勉强能够容得下一人居住,草屋四周,被一道莫名的禁制笼罩,透过禁制,能够勉强看到草屋中,一位面色苍白,盘膝吐纳的青袍修者。

    “已经七天了,也不知那家伙在玄妖圣域遭遇了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草屋外,赵承运一边喝着仙云酿,一边浑不在意的开口道,说完,便好似不在意的瞥了一眼身侧素裙女子,捕捉到女子眸子中隐含的一丝担忧,赵承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还当你是又聋又哑,当初赵某受这小子所托,将你从那些人手上救了下来,你就这般不言不语不死不活,呵,若非你是这家伙的相好,赵某人才懒得理你,如今这小子来了,我也可以解脱了!”

    听到赵承运所言,素裙女子先是脸色微红,狠狠瞪了赵承运一眼,继而杏眸微转,悄悄透过草屋望了一眼,却是默默一叹。

    柯珍儿,当初风离门柯管事的孙女,后来风离门被灭,流落妖族,被发现具有传闻中的玄阴之体后,便被当做货物般进行拍卖。

    赵承运一面为了偿还孔老三人情,亲自出手将之救了下来;同时也是故意和赵家过不去,斩了赵家的一些人头,收点利息。

    对于孔老三,柯珍儿倒是有些印象的,却不曾想在自己落难之时,万念俱灰之际,这位仅有一面之缘,仅仅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会托人相救。

    想到此,柯珍儿一张不似凡尘中的仙颜微微一红,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原本刚刚有些神采的眸子再次一暗。

    草屋中,孔老三静静的盘膝而坐。

    距离那场阴潮暴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了,每每回想起当时见到的情景,孔老三心底都会无端端的生出一抹寒意。

    随着封禁被破,阴风峡谷好似地狱的大门,阴风呼啸而出,远远望去,宛若一条望不到头的黑线,不断从无尽深渊底部升腾而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化作一张百丈天幕,遮天蔽日,呼啸着沿着某种古老的痕迹,一路朝北横扫而去。

    天灾,真真正正的天灾,在这种自然伟力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

    孔老三亲眼所见,距离深渊最近的圣妖老怪仅仅被这道幕布一卷,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在天地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除了早早离去的两位阴魔

    殿元婴修者外,这些人中,便只剩下那位赵老怪,在这天灾裹挟之际果断之极的将玄火老怪推了出去,自己则驾驭遁光拼了命的逃了去。

    就在封印破裂的瞬间,早有准备的孔老三便直接将阿呆抱在怀中,早早准备好的一张随机传送符毫不迟疑的祭出。

    然而,两道身影即将传走之时,阿呆双眸忽然化作血红,两道浅显的红光从瞳孔散发而出,朝着刚刚凝聚而成的阴潮中凝望而去,继而忽然脱离孔老三的束缚,仅仅留下“不用担心”四个字,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阴潮中钻了去。

    待到孔老三面色大变,想要将阿呆拉回时,整个人已经被传送到了千里之外。

    “既然阿呆主动进入阴潮,想来应该不会有事。”

    草屋中,已经清醒过来的孔老三低声喃喃道,将心头的担忧压下,心神内敛,朝着体内探查起来。

    七天前来到这里后,孔老三仅仅和那位赵承运打了个招呼便直接闭关起来,当初被七位元婴老怪追杀,又强行服用元婴精血,灵力运转之下,经脉内腑早已不堪重负,受了极重的内创,如今刚刚恢复一些,想要痊愈,最少也要十年时间。

    想到此,孔老三暗暗叹了口气,不过想到自己这次能够侥幸从七位元婴老怪手中保住一条小命,这些伤势也就不算什么了。

    月影之下,古树之上,赵承运一边喝着仙云酿,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有些神思迷离,柯珍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四周,静悄悄一片。

    “想不到前辈也有月下独酌的时候!”

    树下,孔老三轻笑一声,语气间少了几分陌生,多了几分随性。

    “呵……你这厮总算醒了,那女娃我给你带来了,一报还一报,当初欠你的人情也算两清了!”

    赵承运颇有些不咸不淡的道,显然刚刚被孔老三打断思绪,心头有些不爽。

    “这是自然,况且我当时救了前辈,也是有着挟恩图报的意思。”

    孔老三倒是坦白的点了点头。

    “挟恩图报?”

    听到孔老三所言,赵承运目光朝着不远处那座破旧之极的大殿望去,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挟恩图报该不会是那大殿中的血池吧?那些阵法也是你布下的吧!”

    “前辈慧眼如炬!”

    “呵呵,那血池倒和我没什么关系,当初修行到了紧要关头,在此地闭关突破,原本达到金丹后期后还打算探究一番,却恰好遇到了寻来的赵家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后来你都知道了,我被那赵老怪一道火灵分身偷袭,远远遁走,便再没来过此地。”

    赵承运说着,又喝了口酒,语气虽说云淡风轻,不过说到“赵老怪”三个字时,明显有些加重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对方心底对此人的怨恨。

    闻言,孔老三点了点头,望了望赵承运,思忖一番才有

    些试探性的开口道,“当初听到你们争论,前辈似乎是为了一颗九阶妖丹才叛出赵家?”

    听到孔老三所言,原本显得有些冷漠的赵承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很大,似乎有些止不住的趋势,这般模样,倒是让孔老三始料未及,不过脸上看不出多余的神色,盯着赵承运,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足足半盏茶的时间,这位赵承运似乎有些笑岔了气,才缓缓停了下来,将手中的酒壶随手扔给孔老三,“呵……九阶妖丹算什么东西,当年之所以会叛出赵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看不惯一些事情,不想同流合污罢了,至于妖丹,只是顺带而已!”

    说到此处,这位赵承运似乎敞开了心神,瞥了孔老三一眼,继续开口道,“脱离赵家后,我便被赵家一直追杀,可惜运气不错,历经生死,凝结金丹后,我本想将赵家做过的那些事揭露出来,昭告天下,却不曾想自己成了人人喊打的妖魔鬼怪。

    说我赵承运修炼功法秘术,杀害数十万人,更是引导了兽潮屠戮人族,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人,不仅族人不相信我,就连曾经一些颇有交情的道友也对我喊打喊杀,从此后,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赵承运顿了顿,见到孔老三依旧面无表情的品着水酒,嘴角闪过一抹森然的弧度,“世人愚鲁,皆可杀!”

    听到这句,孔老三送到口边的水酒顿了顿,咀嚼着这七个字,眉头轻轻皱起,“依前辈看来,难道这世间之人皆是有恶无善,尽可屠戮的猪狗之辈?”

    闻言,赵承运却是摇了摇头,嘴角闪过一丝讥讽,“我问你,修仙的本质是什么?”

    “本质?”

    孔老三闻言,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回应。

    “有人修仙是为了获得力量,从而杀伐随心、逍遥天地,有人修仙是为了长生久视,从而逆天而行、改天换命,有人修仙是为了红尘富贵,有人修仙是为了万民敬仰,有人修仙则是因为血仇恩怨……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些,都只是目的罢了,并非本质,所谓本质,只是内心一种最纯粹的追求!”

    说到这里,见到孔老三目光迷离,似乎依旧未能理解,不禁有些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修仙的本质,说到底,只是顺应自己的心意罢了。世间生灵,不管人也好,妖也好,亦或是其他存在,有了灵智,有了喜怒,便有了善恶,之后便有了种种纷争。喜也好,怒也好,善也罢,恶也罢,都只是生灵本性罢了,既然是本性,合乎心意,又何必去压抑。”

    听到这里,孔老三倒是明白了,眼前这位赵承运,倒是和当初遗弃之地的那位秦道土一般无二。

    孔老三叹了口气,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一抬头,哪里还有赵承运的影子,只是隐约间,一道飘渺的声音传来,“此间事了,赵某就此告辞,山水轮转,日后说不定还有再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