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路上随意闲聊着,就这样来到了松月厅,松月厅原本是先皇金屋藏娇的地方,小巧别致,正适合藏娇。先皇被杨广谋杀后,一直闲置着。可能这是作案现场,杨广心中有愧,一直不敢开放。后来宇文化及几次上书,让杨广将松月厅开放出来,作为大隋高级官员聚会以及外交之用。杨广因为弑父阴影,一直没开放,只是宇文化及多次威逼,杨广也怕这个手握重兵的臣子将此事抖出,就被迫开放了。这不,开放的第一件事,就为杨广派上了用场。

    进得松月厅,屋内已是人头攒动。杨广还未到,宇文化及倒是得意满志的招待着客人。宇文化及本是权臣,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地位尊崇,加上祖上宇文泰的祖业,现在可以说是只手遮天。据说当年杨坚的天下还是宇文泰的功劳,具体是什么样的黑幕,罗云当然是不知道了。

    这样一个权臣,众大臣还不是争着巴结,唯恐不及。所以,初来此地,若不问原委,都当成是宇文化及的私人聚会了。

    罗云职位卑微,当然和宇文化及这样的权贵搭不上话。宇文化及却远远的和他举杯相庆。这些年在皇帝身边,罗云也成了人物了。但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的权贵,攀不起,尽管人家对自己熟络,他也只能忠于皇帝,皇宫斗争千万不能乱站队,一不小心就人头落地了。当然人家热脸相迎,他罗云总不能拿冷屁股给他贴吧,所以还是很客气的回了他。

    随着一声尖声:“皇上驾到!”满屋人都安静了下来。杨广就在一个中年太监的引领下进来了。随后就是异口同声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回想起了什么。宇文化及的精心安排得到效果,正暗自得意,他就要用此事来警告杨广,来保证家族的绝对权力。杨广毕竟是在政治漩涡里长大,只片刻就恢复了常态:“众卿平身!今日众卿来此,还望众卿多多指教才对。今次朕与民同乐,不谈国事,只是向众卿讨教来的,众卿但说无妨!”

    随后就是一片拍庐声,杨广眉开眼笑的接受着。罗云知道现在若能有另外的声音,会让杨广更开心。一来可以显示他的大度,二来现在也确实是需要广开言路,可以让更多的正直之人进入国家上层,这样可以分化宇文化及的权力。罗云看看旁边的夏鹏,估计他并不太赞成别人的拍马声。今天这一功就给他了。

    罗云盯着一幅画,饶有兴致的问夏鹏:“夏兄觉得皇上的画作如何?”拿眼搜索着皇上的位置。罗云刻意将夏鹏引到一幅马作前,这里距皇上不近,只要皇上仔细听应该能听见,再加上皇上一直在注意罗云,夏鹏的一言一语自然是逃不过皇上的耳朵的。

    夏鹏最得意的也是画马,自然是侃侃而谈:“落笔有神,奔放处不狂狷,精微处不琐屑,盘骨强壮,气势磅礴,形神俱足。只是总感觉有点儿不妥,罗兄你看,庐奔跑,马蹄似乎不是这般。”

    这处罗云早就看出,马在奔跑时,蹄子依然是交叉起蹄,杨广的画作多忽略了此处,使人看起来觉得气势够劲,微处仍觉不妥。若不是细致之人是很难察觉的。今日,满朝大臣都是赶着机会来拍马的,岂会发现这点瑕疵,即便发现,也多是装作没发现。夏鹏能发现此处,足以证明他的正直。

    杨广显然是听见了,特意走了过来,笑道:“夏爱卿,来说说你的意见。”今天到处听到的都是拍马声,当着众人的面,杨广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悦,现在有人说真话了,他倒是高兴了。

    众人都静下来,听夏鹏缓缓道来:“皇上画的马,天马行空,豪气奔腾,落笔有雷霆万钧之势,这当然得力于皇帝的戎马生活。皇上的马在体态、意识以及精神上都是很精深的,几乎无懈可击。我只是从马的行姿上窥出一二。众位大人们请看,庐奔腾,其蹄的踢腿姿势。当然,这种姿势也是有的,我曾观察过马场上的马,呈这种踢腿姿势的多是原地跳跃,并迈不开步子。而画中的景物显然是动的。在下才疏学浅,妄言武断,还请众位不要见笑。”众人都是一脸的敬佩之色,哪里还敢见笑。只是都拿眼看炀帝,暗自为夏鹏捏一把汗。夏鹏见众人神色,心下也后悔了,冷汗直冒的看着罗云。肯定在心里诅骂罗云。

    宇文化及趁机落井下石:“夏翰林啊!画马各有各的手法,主要是为了表现某种精神所在。皇上这种画法,能将马的奔腾万里表现的淋漓精致,你竟敢妄自论断,说皇上画法失误,只怕是夏翰林口误吧?”

    夏鹏此刻面红耳赤,实在不敢再言其他了。直愣愣地看着皇上。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谁知杨广朗声笑道:“宇文大人,不要对夏翰林太刻薄了,他们都是清贫学子,饱受世态炎凉,如今来到京都,我们当尽地主之谊才对,岂能尖酸刻薄!我看夏爱卿说得好啊!朕以后就跟夏爱卿学画马了。不知我可当得这个学生?”

    夏鹏慌忙跪倒:“圣上万圣之人,我夏鹏何德何能,敢做皇帝老师。但有用处,直便相问就是了。”

    炀帝见夏鹏正直,遂迁夏鹏为编撰,负责整理我朝史书,命罗云辅编,其他翰林一并投入此项工作。

    夏鹏欣然领命,宇文化及尴尬的被冷落一旁。罗云斜眼看去,感觉到他眼中闪过的杀机。看来夏鹏会有麻烦。不过转念一想,夏鹏长伴皇上左右,宇文化及不会那么大胆动了杀机吧。也就释然了。

    此次迁夏鹏为编撰,并非炀帝刻意作秀。翰林学子们以前怕自己家庭背景卑微都是明哲保身,此事后,都能直言以对了。整个朝廷正直之风渐成。